幽暗，混沌，小千的意识在闭塞的空间内漂浮着。
听得见声音，却听不清内容，看得见画面，却隔着灰雾看不清细节。
我是谁，我在……做什么？
她像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幽灵被困在了一个昏暗的玻璃房，毫无意识地闲逛，柔软无害却无法逃离。
时间一天天地流逝，这团灰白的意识终于受够了这个房间，她不喜欢这里，她要出去。
好像，有人在叫她。
病房外站着两个大家都熟悉的人，安室透和诸伏景光，他们好像习惯了在病房外说话，也可能是想说给病房里的人听。
“快结束了吧，”诸伏景光撑在墙边，看着病床上的人，面带笑意“fbi那边的人已经布置妥当了，等我们这边给信号他们就一起动手。”
“嗯。”相较于诸伏景光，安室透的脸色稍显严肃，眼眶下已经隐隐有了明显的黑眼圈。
还在组织卧底的他最近行动越来越不方便，上头的任务从调查转向撤离，他要随时提防组织中的“聪明人”跑路，将大量的组织人员行动资料传递给公安。
“不开心吗，零？”
“开心，当然开心了。”
听到好友关心的问询，安室透这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诸伏景光察觉到好友的紧张，伸手搭在了好友的肩膀，像是两个普普通通的男同学好兄弟：“明天一过，就结束了。不过子弹没长眼睛，你到时可要注意安全。”
“别小瞧我啊，”安室透终于抬起头，脸上是诸伏景光熟悉的自信的笑容，他笑着挪开好友的手“我可是警校第一，这点专业内的事我当然能做好，多信任我一点啊，景。”
说罢，安室透熟练地换好了防护服带好了口罩，推开了病房门。
“我去看看小千。”
病床上的小千还是熟悉的模样，面容平淡睡得安稳，安室透在陪护的椅子上坐下。
小千隐约察觉到有人坐在自己身旁，只是她的意识还是相当混沌，大脑像是剥离了身体，无法做出行动。
“明天就是决战了，我们准备很充分，行动一定会很顺利，对吧？”
什么决战？
很熟悉的声音，小千想，要是能说的更清楚点就好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也会好起来的。”
“医生说你的状态越来越好了，说不定很快就能醒过来了，”安室透说着，伸手理了理女生的刘海，它太长了，该剪了“希望明天我再来看你的时候你不要在装睡了。”
啊，我没有装睡，我才没有睡呢！
小千想张嘴反驳，却发现自己被管理员禁言，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也只是一刹那，安室透似乎看见那苍白的手指微弱的动弹了一下。
“……”
安室透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睛，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最近真的太累了，累到经常出现幻觉了。
只是小千没有醒来他还是有些失望，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上不熟悉的祥和表情，想想明天的抓捕行动，安室透没忍住想开个小玩笑。
安室透俯下身，凑在小千耳边带着笑意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再继续昏迷下去，可就没有机会减刑了。”
黑暗的病房内，安室透没有注意到小千眼皮下的眼球开始转动。
小千的意识依旧模糊，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她觉得这很重要。
金发坏蛋的声音继续在耳边温柔低吟：“其实这个病房还挺贵的，一天十六万。”
小千挣扎的眼球在听到这个数字后停止了转动。
她清醒了，然后拒绝了睁眼。
小小的的恶作剧后，安室透心情好了不少，终于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
只有迷茫的小千的双眼悄咪咪地睁开一道缝隙，怀疑起了人生。
一天十六万，两天三十二万，三天四十八万……日历，她需要日历！
小千知道这种重症监护室一定会有病情登记表，那上面说不定能看到详细日期，但美中不足的是这种重症监护室一定装了摄像头。
小千懵懵地盯了天花板许久，终于确认自己要找的东西不扭头是看不到了。应该不会有神奇的重症监护室把登记表放在天花板吧？
小千现在正处在不能接受现实的懵逼状态，保守一点，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状况，昏迷时间按两个星期算，那费用就是……十六乘十四……算了乘十五吧，两百四十万……
两百四十万……
两百四十……万……
加上组织一些乱七八糟的罪行，加上去警视厅偷炸@弹的罪行，加上这个黑心公安说自己没机会戴罪立功，那……
那再保守估计一下……
回忆起《日本刑法典》中的内容，小千觉得自己高低得判个十年起步。
十年监狱，出来再还两百四十万，说不定还有利息……
这，这和自己一开始计划的戴罪立功努力改过争取减刑一两年出狱的美好计划更本不一样啊！
美好的人生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吗？！
自己果然和这个可恶的波本，啊呸，日本公安犯冲。
小千两眼一黑，本就状态不好的她倒吸一口气又背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依旧隐隐能感觉到身旁有人。
小千有些慌，她不知道自己这次又睡过去几个十六万。
先，先装昏迷……
姑且先听听他说什么……
只是等了很久，病床旁的人也什么都没说。
小千隐隐有了猜测，悄悄睁开了眼睛。
果然是七夏，余光中的七夏似乎只是坐着发呆，并没有发现小千悄然睁开的眼睛。
七夏能坐在这里，说明他已经知道安室透的身份了吧？开始帮公安做事了？
真好，就算是临时叛变，到时候处罚应该也会轻一些吧？
自己的目的也算勉强达到了，那也不是很亏。
这样想着小千忍不住笑了，手指也微微颤动。
这不同寻常的动静终于被注意到，小千熟悉的笑脸映入眼帘，七夏大脑一片空白，惊喜的感觉在这一刻顺着大脑蔓延全身。
七夏不可置信地起身，却因为动作太大踢翻了凳子发出了巨大的噪音，但是谁又在乎呢？
七夏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小千还是笑得好看，却不由得疑惑地歪头。
二人对视许久，终于还是七夏先开了口：“我去帮你叫医生。”
声音中带着小千不熟悉的沙哑。
“不着急，”小千开口，也是因为长时间的昏迷，她的声音也是微弱且嘶哑“你喉咙痛？”
七夏点了点头，事实上为了维持他声带做了手术的人设，他每天都会吃药，这个药别的用处没有，只是稍微会对声带有一丝刺激，借以提醒他不要说话，加上七夏本身也闷闷的，久而久之他也是习惯了不说话的日子。
小千以为他只是扁桃体发炎，并没有太当回事。
“那就不要说话了，要好好注意身体啊，不要感冒了。”
“……”
七夏的眼神中满是不满，似乎在说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还好意思说我。
小千有那么一丝心虚，但很快被她抛在了脑后。
“组织完蛋了吗？”小千问。
七夏摇了摇头，但很快补充：“……明天，就结束了。”
小千这才知道自己这次只是短暂地晕了一小会儿，可能还没睡到一万，心情轻松了不少。
“那，那你明天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做不到的事叫大人去做就好了。”
七夏笑了笑点了点头，这种时候他没必要和小千唱反调，而且他该做什么早就安排好了。
小千松了口气，装做不经意地开口：“对了，你知不知道这个病房一天多少钱？”
七夏伸出手比了两个数字，很好，和安室透说得一模一样，可以排除安室透故意恶作剧的可能性了。
小千脑瓜子开始嗡嗡嗡，一旁的仪器显示屏上的波形图开始变得些许不规律。
“那，我昏迷了多久？”小千试探着问。
万一……万一，就，有没有可能，公安效率很高，自己其实没有昏迷到半个月呢……
七夏坐拥安路集团，虽然是个挂名的但也从不缺钱，加上小千刚醒，情绪变化不是很明显，七夏没有注意到小千的小心思。
思考半晌他沙哑着答道：“一个多月吧。”
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
小千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一次她再晕过去可能就醒不过来了，努力对七夏挤出一个笑脸，在七夏疑惑的注视下艰难地按下了床头的按铃。
“祝你们一切顺利。”
“希望明天你还能来看我。”
直到被赶来的医生赶出病房，被小千苏醒的喜悦冲昏头脑的七夏也没想明白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
但是柚子让我明天来看她耶，应该没有生气……吧？
挠了挠头，七夏开始思考明天带什么礼物来比较好，他也要准备柚子喜欢的礼物……不危险的那种！
小千这边医生只是叮嘱她不要情绪过于激动，顺带安抚她恢复得很不错，多做复健很快就能出院了。
第二天，听说小千已经苏醒的安室透非常开心，这次围剿行动圆满成功，他执行完任务后就火速赶回家中煲了份粥带去了医院。
鉴于小千刚苏醒，安室透体贴地想这次就不要惹她生气了。
下一刻他看见病房门口新贴了一张纸。
明晃晃的大字十米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安室透/波本/降谷零不得入内。”
安室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