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你瘦，所以我穿着合适。”
“我瘦吗？”他抬手看了看，目光由手到胳膊又到胸膛，“人在冬天总是比平时要瘦一些，明年春天就好了。热胀冷缩嘛，所以你不能在我最瘦的时候给我下一个瘦的定义。”
“你这是强词夺理。”我道。
他笑着整好我的衣领，道：“把帽子戴上。”我把帽子兜到头上口号口子，只露着两只眼睛和上半段鼻子。
我的样子有些滑稽，触动了他某跟发笑的神经。
他笑了起来，先是微笑再是笑不可抑，刮着我的鼻子，搂着我用力踢了一下脚下的雪，踢起的雪纷纷扬扬，被灯光照的像金屑从空中簌簌而下。
他出门时没有将庭院的灯关掉，看着所在院子里沉沉的灯光，我不禁吐出一口气，叹道：“不关灯真好。”
他伸出手道：“雪停了......”
我以为他骑摩托车会像我所见的人们那样一样飞驰，所以还没发动我就紧紧搂着他的腰趴在他背上，呼吸间有他身上淡淡的烟草。
“你害怕吗”
“不害怕啊”
“那你楼那么紧干嘛？”我松松手，他开动摩托，很慢很慢的行驶，和周围无风的氛围一点儿也不冲突，两边银妆的树和灯光都从容不怕的后退，每棵不再张牙舞爪的树和一颗颗像月亮般温暖的路灯都有机会和我们招手，耳边只有空气中静静的声音，静得我希望所有的东西都停止不动，包括时间。
“这就是你家啊？”
“对，告诉你停在路口就行了。”
“送佛送到西嘛！”
“我是女的。”
“那送菩萨。你的自行车和鞋我给你送过来。或者送到学校。学校班级？”
“实验中学，初三五班。其实，菩萨大多是男的。倒是......你叫什么名字？”
“王东篱。”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谢谢你，王东篱。”
“不用谢。”
他在一处很亮的路灯处拐弯，消失不见，连同影子一起。
我兴冲冲跑回家，爸爸妈妈正守在弟弟床前哄他吃药，见我回来问道：“不是说今晚在宿舍吗？”
“我回来看看弟弟。”“下这么大的雪，自行车呢？怎么回来的？”“老师送我回来的。外套也是老师的。把药给我吧。”
弟弟见爸爸妈妈出门，勉强冲我一笑，道：“姐，药苦。”
从小我就看不得弟弟这个样子，每次病一重，我就远远躲着，躲着那张俊秀的脸因为生病而憔悴不堪。现在一看他这样子，我努力忍着沉重道：“妈妈不是说这药不苦吗？”
“姐姐，妈妈骗人！”
我喝了一口，的确苦不堪言，“姐姐是女生都能喝，弟弟是男子汉，一定比姐姐棒！”哄着他喝了半碗苦药，说什么他也不喝了，我不忍心再逼他，捏着鼻子我将剩下的药全部喝掉。
晚饭没有吃，很累的躺在自己的床上，口中还残留着药的苦味，我静静地对着黑夜微笑，泪水沿着眼角滑落。
第二天，我到王东篱家门前，门锁了，衣服和自行车是那个修自行车的老人给我的，老人向我转告了王东篱的话：那外套鞋子你穿着很合适，像香盈一样，送给你了。我问老人王东篱去哪里了，老人说：“搬走了。”“搬到哪儿去了？”“南方。”八壹中文網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到南方寻找王东篱，但是人海茫茫，哪里有那么容易寻找到，就在我准备回家的时候，我听到了王东篱的消息，他去了诗城。诗城，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地方，这种听上去很浪漫的城市，我却是非常喜欢的，如果能找到诗城所在，那就太好了，更好的是，可以找到王东篱。我得到王东篱的消息，是从一个情报组织那里买来的，那个情报组织我忘了叫什么名字，只是记得他们自称为鹰巢的人。为了知道诗城在哪里，我又去那个情报组织，只是鹰巢的人却不再卖给我情报，他们的说法是，诗城的消息，一概不卖。
最后并不是我找到了王东篱，而是王东篱找到了我，他说他看到了一个人，让他想起了我。
王东篱。
那个冬天很冷，我常常被冻得瑟瑟发抖，夜里醒来手脚冰凉，还常常呕吐，有一次竟然呕出了血，只好住院。
医院里有五个床位，先有三个人住，我算是第四个人。我左边是一位患有严重老年痴呆症的老奶奶，常指着镜子里的自己问：“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你妈妈，你走吧，你快走吧！”声音凄凉的像是冬晨中弥漫着的寒雾。
听人说她以前捡到过一个女婴，把孩子养大又帮孩子找到了生父母，孩子走后，她依然惦念着那个女孩。
老奶奶的病床靠着窗子，每天下午阳光斜入病房中的时候，老奶便安详起来，常一边织毛衣一边对我说我和她的孙子很像，一样乖巧。
我右边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小姑娘右边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少女很少出声，只是默默地拿着彩色蜡笔在纸上画画，她的头发很长，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脸庞被长发遮住，看不到她的样子。
医院很温暖，但我总觉得哪里有一股阴森......
病房中，我透过窗看着外边萧条的杨树枝上停着一串如美丽音符的麻雀，它们似乎渴望飞到温暖的南方，就像我渴望早日出院回到温暖的家中，尽管医院也很温暖，但总是透着一股诡异的病态。我就看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照镜子时，镜子里的脸泛着一层妖异的血色，小姑娘还对旁边的妈妈笑道：“我的脸像是擦了胭脂一样。是不是很漂亮？”妈妈勉强一笑，对小姑娘道：“丫丫怎么都是最漂亮的。”
默默地，我和窗外的麻雀都没有出声，只是有几只麻雀像是不懂的样子偏了偏小脑袋。突然临床那个总是不停在织毛衣的老奶奶问我：“孩子，你趴在窗边快半个钟头了，看什么呢？别累着身子。”
我回头对老奶奶微微笑道：“我没瞧什么，只是在想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