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叹了一口气,严清禾想要找个可以喘一口的地方。
然而,转身的瞬间,身后一个捧着饮品的侍应忽然莽撞地扑了上来,托盘上的酒水,湿哒哒泼了严清禾一身,随之掉落在地,出落一片尖锐的玻璃碎裂声响。
状况突发,人群引起一阵小小的波动,周遭的宾客闻声,不约而同将目光汇聚过来。
低头望了一眼身上斑驳淋漓的酒水饮品,严清禾神色淡雅的是脸上微微浮起意思窘然。
礼服裙的质地很好,沾了水后,眨眼就是一片片零散的濡湿,让原本优雅的服装,看起来狼狈至极。
撞上来的侍应见状,连连点头哈腰道歉,小心翼翼的表情上,尽是对于可能面临的谩骂的卑怯。
严清禾见状,却丝毫没有要发作的态势,嘴边溢出淡淡的浅笑,她坦然接受道歉道,“意外而已,没关系。”
侍应大概万万没想到竟会得到这样的谅解,由于尴尬而微红的脸现出难以置信的震惊,好半响,他指着严清禾身上脏兮兮的裙子迟疑反问,“你,这,不生气?”
淡定地摇摇头,严清禾渗出柔和的眉梢眼角没有半分怒容,“只是意外,没必要生气。好了,赶紧的把这里打扫一下吧,免得待会把人绊倒。”
后知后觉地是点点头领命,侍应立马蹲身下去,将大块玻璃碎捡起来放托盘上盛好……
而张望过来的宾客见此状况,对于这个是倒霉被撒了一身的女子,不由生出一些赞赏的情绪。
在热络的宴会上忽然遭受如此窘迫境况,她不仅没有火冒三丈,还能镇定理性地主导让人快速清理现场,如此的气魄胸襟,很多出身在上流家庭的年轻女子都做不到。她们自小被捧在手心,张扬跋扈火气不小,摊上这样的事情,就算没有泼天大闹,这个侍应也免不了一顿遭殃。
可是,这个女子不同,她没有迁怒于人,也没有把侍应当做泄气的工具,欺辱打压,反而大度地表达自己谅解,这样的性情,他们很欣赏。
只是,更多人的心中对于严清禾的身份并不知悉。
“她是……”
“这位是……”
众人纷纷左右相问,可惜没有一个人跳出来回答。
然而,就在此时,荣锦华在人群中快步走出来,她径直走到严清禾的身边,讶异道,“严小姐,你的衣服都湿了,我带你去换身干净衣服,整理一下吧。”
抬眸一凝,来人竟是荣锦华,严清禾下意识不想麻烦她,但是边上目睹状况的宾客,都纷纷加入劝慰,建议她先跟着对方下去把湿衣服换掉。
严清禾推脱不过,只好道了一声“谢谢”,接受她施与的援手。
半小时后,严清禾重新回到宴会现场,宾客如云的宴会厅,依旧衣香鬓影,热闹如初,她走在人群之中,依旧是刚刚那个默默有着格格不入的来宾。
只是和刚进入宴会场时不同,她卸下了一席优雅尊贵的礼服长裙,换上一身明显粗糙的黑色套装,夹杂在利落工作范和中性风之间的款式,套在身上,乍一看,竟和场中侍应的工作服极为相似,不细心看的话,难免容易将她当作人群中的侍应。
不过严清禾素来没有特别在意装束,换上这么一套容易让人误会的衣服,她也不感觉到突兀。相反,对比起刚才剪裁精巧的礼服裙,她觉得眼下的套装,让她更为舒适自然。
落落大方地走到自助餐吧旁边站定,她垂眸扫了一眼满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准备抛开所有,先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胃。
只是,她尚没有动手给自己的餐盘夹上可口的食物,边上就走过来一个约莫二十七八的奶油男子。男子长着一双狭长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眼睑绷紧如一条弧线,幽幽的瞳孔只能由开阖的缝隙里面透出点点精光。
他离远看到严清禾站在餐吧边,静静观察半响才快步走近上前,刻意逼近她的身侧站定,他略带痞气地开口道,“麻烦帮我拿一杯香槟。”
听着说话,严清禾疑惑地转过头去,但见立在身侧的男子,视线正紧紧落在自己身上,嘴角噙起的笑意,礼貌中又混着一丝异样。
显而易见,他刚刚的说话,是冲她说的。
虽然心中有所疑惑,严清禾到底还是朝着常常的自助餐吧扫了一眼,找寻香槟的位置。
原来,整齐的香槟塔巧合就在她的左手边,不疑有他,她伸手拿过上层的一杯,就到右手旁男人的跟前。
“呐!”
男人笑笑迎视,却没有急着接下。好整以暇地继续盯着严清禾看,他幽幽启唇道,“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我怎么觉得你面生?正常来说,像你这么漂亮的女生,我只要见过一面,就不会忘记。”
话落,他静静等着严清禾回应。
“我想你误会了。”严清禾读懂了他说话表达出来的误解,他把她当做了宴会场上的女侍应。
“哦~”饶有兴味地拉长语调,男子终于伸手接过严清禾擎着的香槟,只是他的意图却并非只是简单的一杯香槟。
只见,他在接过香槟的时候,仅仅伸出用拇指和食指险险捏住香槟杯的幼细杯身,另外三个手指,却轻车驾熟地轻轻伸出,施施然在严清禾白皙光洁的手背戏弄地摸了摸。
肆无忌惮的揩油戏弄,惊得严清禾立马收回手,瞪圆双目怒视回去,“你在干嘛?!”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不会还没明白吧。”男子勾了勾嘴角,笑得邪气,“我看上了你,今晚……”
他意味深长地截断后半句说话,末了,还丝毫不觉羞耻地探身压向严清禾,惹得她连连往后退,直到抵上旁边的餐吧。
旋即,他满意眯靠在严清禾的耳畔,压低声音道,“今晚,我在楼上开好房等你。”
再是迟钝,严清禾也在他不知廉耻的说话中理解过来,她当即气红了脸,横过去的水眸,目光带着恼怒的锐利。
“放肆!这样的场合,你竟敢公然戏弄我!”
男子丝毫没有将她愤怒看在眼内,他的认识中,严清禾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卑微侍应,只要他给得起钱,对方就会放开怀抱扑上来。调笑更是油腻,他拔高声调调侃道,“哟,原来是个会挠人的小野猫,正对我的胃口啊!”
“你……”扬起手掌,严清禾恼怒至极,正想一个耳光回应过去。
可是举起的手,恰是时被一个温热的大掌轻轻抓住.
对于这个不合时宜的制止,严清禾立马扭头望过去,只见来人一张谦温儒雅的熟悉面孔,伟岸提拔的身量,比她高出了整整一个头,健硕的身子,更是扑面一股浓厚的硬朗荷尔蒙感。
是他!
严清禾略略惊讶,没想到上前制止她的竟然是宋钊的管家。
他垂眸平静看她,沉默地摇摇头,暗暗示意她不要冲动行事。
想起他之前曾善意地帮过自己,眼下,她毫不疑问地相信他的暗示,缓缓松开要动手的冲动。
恶意戏弄的奶油男见状,眉宇沉下一抹不悦的荫翳,对于这个忽然横岔进来的男人,他直觉对方是个会碍事的存在。
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宋家掌权人宋钊的哥哥宋垣。作为依附宋家这棵大树,才勉强攀上富裕阶层的宋家旁支,他丁点不想得罪势力庞大的本家人。
真倒霉,没想到这个傻子宋垣也认识这个小侍应,看来他今晚只能委屈退让了。
有些尴尬地别开脸,奶油男子佯装出一副刚刚戏弄严清禾完全不曾出现的态势。
宋垣见此,抿唇不语,抓紧严清禾的手,拉着人就直接转身离开。
奶油男气不过,回过头来看着两人双双走远的背影,狭长双目现出一抹怨毒的狠辣。愤愤地啐了一口,他也转身离开自助餐吧。
数米开外,一直看向严清禾所在的荣锦华,看着原本被戏弄得尴尬不已的严清禾忽然被直闯过来的宋垣兀自拉走,打破僵局,恨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她好不容策划的一场让严清禾颜面扫地的局,不想好戏还没开场,就被人破坏了。
不过——
荣锦华眼影闪烁的的重睑之下,眸光划过若有所思的亮彩。
严清禾,竟然你肯乖乖的跟着这个傻子走,那么如果这个景象让宋钊哥哥看到,他大概会对你很失望吧。
想着,她冲严清禾离开的背影剜了一眼,旋即转身离开原地。
这厢,严清禾被男子抓着手腕,拉着一路穿过宴会的人群,直朝会场外的花园走去。
远离开宾客聚集的地方,在一棵飘香的桂花树旁,他松开了手,停下脚步。
回过头,他轻轻淡笑,礼貌而又保持着有分寸疏离。严清禾同样以浅笑回应,念及他刚刚对自己的施与援手,她感谢道,“刚刚,谢谢你。”
男子但笑不语,视线由旁边都花丛,转向挂着弦月的夜空。
————
会场东侧,作为宴会中人群和话题聚集的中心,宋钊不断有人热络地攀谈上来,只是这次上前的不是生意场上的友人,而是总是惹得烦厌的荣锦华。
眨巴几下眼睛,荣锦华再次肯定道,“真的,我看着严小姐被宋垣哥哥拉走,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不知道两人会不会……”
无意再将她的废话听下去,视线越过她的头顶,宋钊着急地在宴会长上四下环视,意图在人群中的某处,看到严清禾的身影,击破荣锦华的说话。
可是事与愿违,他扫视全场,哪里都没有哪一系深蓝色长裙的倩影。
而他的手上,一直被擎着的高脚酒杯,剔透的玻璃支撑,由于他的隐忍用力,“咔擦”一下,碎裂开。
二话不说,就近把杯子搁下,他直接迈腿离去,找寻严清禾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