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燎之声瞬间消失,随后响起的是瀑布飞溅声、山涧鸣虫声,那来势汹汹的灼烫也变成了斜风细雨的寒凉。姜筝如梦方醒,放下手,自己果然还是站在先前的瀑泉处,甚至连脸上的水珠都如初浇之时,未有半点干意。
唯有内心余韵绵长的惊慌和恐惧告诉她,方才的确经历了一场似真似幻的噩梦。
她接连给自己洗了数次冷水脸,又灌下几大口冷水,才勉强平息了心情。扶着石壁小心翼翼退回洞里去,却听到百里吟风躺处有极细微的动静。
她走近他,借着微弱天光,发现他竟蜷着身子发抖,嘴里含糊不清地在念叨什么。他的外衫用来做了钓绳,此刻只着白色中衣,显得格外单薄。姜筝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很烫。他曾说过自己体质弱,早知如此,白天该用她的外衫来垂钓了。
木柴沾了雨水,加之姜筝对于打火石并不熟练,火过了很久才艰难地生起来。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给百里吟风盖上,可眼见的起不了什么大用,环顾四周,将目光放在了包裹藏书的学服上,那是又硬又厚的料子,并不能轻易撕毁,所以避免了成为钓绳的命运。
正要去拿学服,袖子却被虚弱地拽住,百里吟风睁开一双微红又不甚清明的眸子,声音含糊无力,“师父,求您,我想回去,我做梦都想看看那里的模样……”
话没说完,他手一松,眼睛一闭,又昏睡过去。姜筝难得见到他这么死气沉沉的模样,起初还有些幸灾乐祸,但在后半夜木柴燃尽,百里吟风又哆哆嗦嗦地喊起冷时,这幸灾乐祸便变成了浓浓的担忧。
百里吟风受寒与他白天受她一掌也许不无关系,脱了外衫也是为了给二人加餐。虽然她恼他多次在藏书阁捣乱,做事也不靠谱,但到底没什么深仇大恨,就这么眼睁睁看人死在这儿也狠不下那个心。
夜里天凉,柴火熄灭,她也直打冷颤。心一横,掀开百里吟风身上重衣,钻了进去,抱住他发烫的身子,不得不说,在救人的同时,自己也取了暖,可谓是一箭双雕的美事啊!
人命关天,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甚至百里吟风若活下来,还得感谢她。摒弃思想上的负担,姜筝很快埋头睡去。凉夜里,抱着个‘火炉’睡觉,的确舒服!
祭坛内殿,姬寒衣冷眼看着千里镜中只着中衣的男女相拥而眠的景象,丹唇抿紧,手一抬,就想再次击碎那悬空的幻镜。
乌森吉尔眼疾口快,“您有伤在身,慎用灵力!”
扬起的手顿住,半晌,转为轻拂,幻镜即刻炸出无数道裂纹,再迅速碎成细小的冰碴,最后在落地之前化为冰雾,消散于空气之中。
年老的祭司睁开了微阖的双目,收回了为族长探脉的手,淡泊又慈悯的眼神对上了姬寒衣余愠犹存的脸庞,“您遭受了严重的反噬,因为千里幻梦。”
“是。”姬寒衣垂眸,隐去了自己的情绪。
祭司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并非是您操作有误,而是……有人逃脱了您的掌控,在幻境之中。是那位大煜的女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