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们先回去吧。”寐儿弱弱开口,“那位道长说了,有消息会叫人送来,等有了那姑娘的踪迹,咱们再来不迟。”
寤儿一听,柳眉倒竖,“寐儿,公子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不成?”
寐儿缩了缩脖子,瞧了瞧楚晏,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寤儿见楚晏不喜不怒的模样,更是生气,“公子,虽不知您究竟在寻什么人、寻来有什么用,但近三月来,您一直这样荒废正业,整日在外游荡惹太卜大人担忧,着实不该。您是楚家的少主,一族荣辱全然系于你身……”
“你知道我不喜听这样的话。”楚晏冷冷打断了她。
寐儿连忙扯了扯寤儿的袖子,寤儿一怔,住了口,脸上显而易见的慌乱。
楚晏合了书,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负手任凉风吹了许久,才淡淡道了句:“回吧。”
寤儿寐儿相视一眼,俱是惊喜。
古墨拉雪山主峰的峰顶上,六根粗壮漆黑的圆石柱庄严矗立。夜色与火光中,望不见尽头的它们似乎联通了天地,正于无声中向天神传递着凡人的祈愿。
石柱中央用巨型岩石垒筑的高台上,苍凉悲怆的乐曲正从玄袍男子的骨笛之中匀匀奏出,十二祭仪围绕着他摇铃吟唱,古老诡妙的乐声在山间传递的悠远,偶尔惊起几声鹰唳。
九岁的苍夜捧着祭典,额心红宝石下的一双冷清眸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祭坛外伏首低声哼唱悼词的墨族子民。如果不仔细看,实际很难发现那黑压压的一片。母亲故去之前,曾对她千叮万嘱,要对神鬼之事保持十分的敬畏,四年过去了,她的敬畏却越来越匮乏。
台上台下虔诚无比的这些人啊,在她的眼里都是十足的可笑和愚昧。如果古墨拉之神真的有灵,怎么会放任墨族在这寒山之上困厄三十年!
清明的眸子望向了祭坛中央那人的身上,却不由自主闪现疑惑又懵懂的光芒。他们的族长大人,在墨族最危难的时刻横空出现,在她的心中,比起高高在上的古墨拉山神,他才是墨族当之无愧的神。
曾听乌森吉尔说,族长大人原是西镜国的世子,而他的母亲,那位早逝的护法大人危燕,竟就是西镜的先王后。一国储君,究竟为何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来到这冰冷的雪山,为了他们的生存跋山涉水四处摄灵?她不明白,也不理解。
披着斗篷的女祭司走了上来,苍夜跪下去,双手奉上祭典,祭司接了过去,浑厚略有磁性的声音开始熟练诵读起那传世的祭词。
男人的笛声以及十二祭仪的铃响、吟唱随着祭司渐渐高昂的吟诵而沉默下来。祭坛外的人们却跪直身子,昂起头来露出他们画着图腾的脸,原本低沉的吟唱缓缓升调,成为了祭司吟颂声最强有力的附和。
乌青色的夜空如同化不开的墨,张着一张深渊大口,无穷无尽吸噬着地上人们的虔诚。
姬寒衣执笛站在一旁,同苍夜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然而他的面无表情之下,不是不理解、不认同,不是嘲讽,而是麻木又茫然,麻木的努力,看不见未来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