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行,你放肆!”姜承晔大怒,一把掀翻了案子,茶水滚翻在地,溅了谢云行一身。姜承晔还想骂些什么,低头却扫见自己藏在案下的画,他连忙去看谢云行,便见他也正似笑非笑地盯着那画,面上神情颇有些嘲弄。
谢云行收回视线,也没有去看姜承晔尴尬的脸色,优雅地抖掉衣摆上的水渍,便从容立起身来,“臣失言,可臣的话究竟是对是错,王上心中自有裁决。”
他随意地一拱手,便算告退,刚转过身要往帐外走去,身后传来姜承晔又恼又忧又惧的询问,“孤听你的,只是,究竟该如何做,谢卿可有主意?”
谢云行顿步,并不回首,“篝火欢宴,酒后之言。”
姜承晔没听明白,犹在喃喃念叨这两句,谢云行已经走到了帐口,两个婢女掀了帐帘,外面的光瞬间将他的身影拢成一片漆黑。他再次停下来,幽幽叹道:“王上若有令妹一半的心志……”
后半句也不知是他没说还是声音太低,低到无人听见,姜承晔以为他已走远,抬头看时才发现他刚刚起步,黑影越过帐篷,华服上的锦绣色彩重又在艳阳下展现,将那人衬得越发神采奕奕。
矜冷低沉的声音渐行渐远,“这天光正好,帐帘就拉开了吧!王上,山林的早晨,才最是干净。”
姜承晔的目光跟着那人远去,一点点染上了怨怼,然而这怨怼之后,那深深埋藏的恐惧却从不曾消散。
谢云行离开了主帐,本欲回帐去,却听天上传来一声苍劲的鹰唳,他抬头望去,青空上一只雄伟的巨鹰正展着宽阔的双翼,气势汹汹地俯冲进天澜山的树林,片刻后飞起时,嘴里已叼着条又粗又长的大蛇。它奋力扇动了几下双翅,达到了一定高度时,便悠悠滑翔着扬长而去了。
谢云行的面色有片刻的苍白,之后,这一抹来自心底深处的惊骇便化为一种罕见的莫名其妙的空虚。他深深看着天澜山那苍翠欲滴的密林,晨风送来绿植的清新气味,扫去了这夏日的燥热。
他转变了行路的方向,向着上山的马道而去。
姜筝惊魂未定,在原地待了许久,听到巡逻侍卫远远的话声才连忙换了个地方躲好,攥着匕首的手犹自微微发着颤。
天蒙蒙亮时,她便从东城门的客栈出发,径直往天澜山侧峰而去。东郊猎场此刻戒备森严,即使她已完全适应了这具身体,也绝无可能与重重兵防对抗,接近谢云行的帐篷。然而既有此行,她心下早已有了计划,那便是通过侧峰一条极隐蔽的小路到达帐篷所在的区域。
说来也是巧,那条小路正是当年她与谢云行一同发现的,如今却成了她取他性命的渠道,怎能不算是天意?
沿着小道走了一个时辰,便靠近了天澜山宽敞的狩猎马道,巡逻卫兵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她不得已躲进了一处灌木,卫兵未至,头顶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抬头一看,一条花花绿绿的大蛇正吐着信子小心翼翼地沿着树干向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