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渐渐暗淡。
如果不是有火光，那黑暗将吞噬一切。
在不远处黑暗的林中，中偶尔有诡异的虫鸣鸟叫声。
祁月低头看着倒在地上似乎熟睡的少女。
她的脖颈那么纤细，只要轻轻一刀，她就能离开这个世界……
也许是这样。
祁月盯着顾若兮的脸，在思考着她一直思考着的问题。
祁月原先并不在意什么是正义，也不在意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她从出生开始，就被灌输一个信念——
杀。
她就是为了杀戮而生的，杀戮就是她的信念她的生活她的一切。
不光是她，整个家族里的人都一样。
是杀戮机器。
她出的任务不知凡几，见过很多人最肮脏的一面，也见过人在面对死亡时丑陋的一面。
人性是什么？
人本恶。
可是眼前这个少女，有些不同。
好像这个世界，也并不是她原来感受过的那样。
祁月本身并没有感受过什么温暖，她在一个极其畸形血腥的环境中成长，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感情，也不信任任何人。
可是当顾若兮面对自己那些“哥哥”“弟弟”时表现出来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想起了也有一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叫自己姐姐的小家伙。
她原来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叫她“姐姐”，“姐姐”又是什么，大家都是家族的机器而已。
可是现在，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而且，顾若兮明明知道她有问题，其实还在一直信任她，对她毫不设防……
“为什么。”
人性也许未变。
可是这个少女有些不同。
能让不懂爱的人，靠近一种温暖的东西。
“为什么。”
祁月又低声问了一句，她想知道，顾若兮的感情是从哪里来的。
弟弟到底是什么，那个一直跟着自己的叫祁夜小男孩，对于她而言，到底是什么。
爱到底是什么。
她所过的生活，到底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
她一直在找寻答案。
也许这个少女能够帮她。
能够给她一个答案。
身后几个人见到祁月此时的模样，互看了一眼，眼中杀意凛然。
“魑，你下不去手？”
修罗家族的头号杀手，年龄最小却排行第一的冷血杀手，竟然在此时迟疑了？
“没有人可以违抗家族的命令，就算是您，也不可以。”
她们向祁月靠近。
“魑，请您拧断她的脖子。”
“上面已经开始怀疑了，为何任务这么久还没有完成。您在她身边已经潜伏了很久，不能再拖了。”
祁月仍旧面无表情，眼尾微微上挑，在冷漠间毫不掩饰自己的桀骜。
“这是我的任务目标，她的生死，我来定。”
杀手们不赞同祁月的说法。
“她是任务目标，她的命，是由家族来决定的。”
“魑，你为何变得优柔寡断？”
“家族也发现，你最近出任务，总是手下留情。孩子和孕妇并不是我们怜悯的对象，我们只要完成任务就好。”
祁月低着头，没有说话，额前的碎发垂在额前，她的眼神一片冷漠。
仿佛在她眼中，世间万物都是死的。
修罗家族的杀手们互看一眼，将祁月围了起来。
中间是昏迷的顾家兄弟还有顾若兮，甜筒也被迷晕，倒在地上打着呼噜。
祁月弯腰给顾若兮掖好被子。
她本来应该是杀手的一员，此时，却站在了杀手们的对立面。
此时，一个白衣飘飘一身仙气的少女从众人之后走出来，她长得很美，仿佛不是人间烟火一般，眼神都透露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她一出现，其他杀手们低着头，齐声道。
“参见魍主。”
修罗家族中有四个顶级杀手，排行魑魅魍魉。
祁月排行第一。
魍排行第三。
魍扫了一眼祁月，目光怜悯地从倒在地上的顾若兮身边掠过，再看向祁月。
“你想护着她，为了她，和家族作对？祁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祁月也直起身。
她一张普通的脸和魍比起来，明明应该黯然失色，可是她的气势仿佛虚空一般，让人捉摸不透，谁也不敢靠近。
祁月看向魍，语气淡漠。
“顾若兮的生死，由我来定。不由你，也不由家族。”
魍掩唇笑起来。
“祁月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她是你什么人？不过这样也好，也好。”
“你最近总是忤逆家族的命令，看在你给家族做了不少贡献的份上，家族没有和你计较，不过现在，可不行了。”
“顾若兮的命很值钱，你如果还是不听劝——”
祁月冷冷地看过去。
“怎么？你想杀了我？”
魍又笑了起来，接着，她的眼神陡然变的狠厉起来！
“不是我，是我们。不听话的杀手，只有一个命运，那就是——死！”
她说完之后，抬起手，周身有一股恐怖的气势在酝酿！
“你以为杀手能够保护人？保护顾若兮，保护叫你弟弟的人？杀手不能有亲人，我们的命运，就是杀戮！”
“你不听话，就只能死！”
魍说着，身后的杀手们后退，就要消失在黑暗中——！
祁月戒备起来。
此时。
祁月身后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掌声。
啪。
烤肉发出滋滋的声响，火光随着风摇曳，在黑暗中影子拉长又变短，落在顾若兮的脸上。
她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羽翼般在眼下投下一片漂亮的阴影。
顾若兮轻轻拍了拍手，坐直身体，目光掠过祁月看向白衣飘飘的魍，声音淡漠。
“我不赞同你的话。”
魍冷笑一声。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死人，没有说话的资格……”
她没说完，脸色猛然一变，右手猛然捏住自己左手的手腕！
她看向祁月。
“你下毒？！你在哪里下的毒？！”
修罗家族的人应该百毒不侵，她们从小就接受各种训练，可是此时，她却感觉到了身体不对劲，身子发沉——
“不可能！”
祁月竟然恐怖如斯？！竟然掌握了家族都没有接触过的毒药？！
这……！
魍深吸一口气！
深知此地不能留！
“魑，你这次违抗命令，我会和家族汇报！其他人，跟我走！”
她们很快消失不见。
夜里，只有烤肉的滋滋声。
祁月没有说话，一脸淡漠地站在原地，擦着匕首。
她穿的衣服还是进来时的白t恤牛仔裤，外表普通，可是一双眼睛冷漠如冰。
而顾若兮穿着顾凌夜的衣服，露出一双白生生的腿，容貌纤细，眼中水雾蒙蒙，美丽又娇俏。
祁月没有问顾若兮怎么没有晕倒，她听到了多少。
顾若兮也没有问祁月这些来的人是谁。
两个人之间仿佛有一种奇特的默契——
顾若兮站起来，走到祁月身边。
祁月没有动，顾若兮越走越近，两个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
祁月不习惯这样的距离，控制着身体下意识想要把靠近者宰了的冲动。
而顾若兮却抬起手，冰冷的指尖摸上祁月的脸。
顾若兮从祁月脸上掀下来一张薄薄的面具，面具后，露出来一张和顾若兮不相上下的美人脸。
两个美人面对面，几乎鼻尖对着鼻尖。
祁月别扭地将头扭开。
顾若兮眨眨水雾蒙蒙的眼睛。
“脸是假的，发色也是。”
顾若兮的手指顺着祁月的头顶滑到发丝，黑发褪去，比月光还美的银发如同水银般从顾若兮手中倾泻而下。
仿佛倾泻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