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公所和大源公社的社员的交谈中,顾怜秋才了解到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原来年前教育局的一场工作会议上,徐共伟向与会的一些代表打听过关于顾怜秋母亲的消息。虽然徐共伟自己也并没有抱有太大的期望,但来自大源公社的一位小学教师何丽萍,提供了重要线索。
据何丽萍的回忆,在她小时候村里的曾经来过一位从省城下乡插队的女教师。经过她和相关部门的查证,确认了那位女教师就是顾怜秋的母亲王颖。
“这是公社到东畈村搜集并整理的一些东西,你看下是不是你的母亲王颖女士。”
从一位姓陈的干部手里接过碎花布包裹的包袱,顾怜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打开。刹那间,她捂住口鼻,眼里满是泪滢。
顾怜秋永远都没有忘记,妈妈离开的那天,身上穿的就是这件红色带小花的毛衣。这朵小花,还是六岁时候的她,笨手笨脚给母亲绣上去的。
而她的反应,也让在场的人,确认了那位女教师就是顾怜秋苦苦找寻的亡母。
“我们这里还有一张照片,是当初下乡采访的记者拍的。因为过去十多年了,所以会有些模糊。你再确认一下,这上面的这位女士是你的母亲吧。”
那是一张生产队割稻的照片,她的母亲戴着斗笠,顶着烈阳参加生产工作。
“妈妈!妈妈!”顾怜秋身子一软,终是再没忍住捧着照片哭了,沙哑地呼唤着相片上模糊的身影。
“怜秋,别。”
搀扶着顾怜秋到一旁坐下,李楠薇本想劝她不要难过了。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或许此时此刻,说那些只能是无济于事,反倒还有些多余。
等到顾怜秋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陈科员又继续说道:“你妈妈是在六七年的冬天,发了肺炎过世的。你也应该清楚,因为当时的一些局限性,也碍于你妈妈的身份,所以我们并不清楚你妈妈的个人信息。”
“你妈妈过世后,东畈村的乡亲就把她埋在了村里水库边的一个山上。”
听着陈科员的描述,顾怜秋更是心疼不已,脸色变得苍白的她委婉恳求道:“我可以去看看我妈妈么?”
“嗯!我们过来也正是为了邀请你的,去给你母亲祭拜一下,看一看王颖女士生前最后生活过的地方。”
相对于清水村所在的新华公社,大源公社所在的位置更为偏僻,距离县城有近四十公里的路程。在启程赶赴大源前,顾怜秋特意去学校找了徐共伟。一来是向他表达谢意,二来是邀请他一道去趟大源。
一行人是在第二天早晨出发的,在县城乘坐巴士抵达大源公社后,又走了近三个小时的山路,直到深夜才终于抵达了东畈村。
村书记潘火明早早就领着几个村民,在距离村口等候。
“小陈啊,你们可算是到了呀。”
“不好意思啊潘书记,让您和大家伙儿久等了。”陈科员带着些许的歉意和潘火明握手言笑。
随后,在陈科员的介绍下,顾怜秋一行人和潘火明及村民们打了招呼。
在和顾怜秋握手打招呼的时候,潘火明脑海里此时也翻出记忆里关于王颖的印象,不禁感慨道:“哎呀,你和你娘还真像啊,尤其是眼睛,大大亮亮的。”
顾怜秋努力扯开一个微笑,出口的声音有些沙哑:“麻烦潘书记了,让你们在这里等到这么晚。”
“哎,不晚不晚。知道你要来,我,还有这几个当初和你娘交情深的乡亲,个个儿激动地睡不着觉。”
顾怜秋特意打量了一番潘火明,五十上下,皮肤黝黑,笑起来脸上满是褶皱。身上的穿搭也是衬显地道的农民气质,一套褶皱却也干净的墨绿色旧式民兵装。
环顾着在场的村民,她们和蔼亲近的目光,让顾怜秋的心里增添了些许暖意。
入了夜,气温降了许多。大家没有过多的闲聊,潘火明便领着大家进了村子。在村公所的会议室和办公室,潘火明提前和村里的乡亲临时搭了几张床,用以顾怜秋等人暂住。
“原本是想安排你和你的朋友住到各家去的,又怕你们不习惯,我们就在这里给你们搭了床铺。”潘火明将几人领进了房间,同时向她们解释道。
顾怜秋点点头,表达了谢意:“麻烦你们了,这已经很好了。”
“哎,有啥麻烦不麻烦的,只要你和你朋友休息的好就行。”
说着,潘火明又走到房间的一处角落,拎出一只蛇皮袋,里边装着些木炭。
“虽然入了春,但我们这儿地势高,晚上会冷些。要是觉着冷,你们就把这些炭烧了,火盆子就搁在外边儿的院子里。”
顺着潘火明手指的方向,顾怜秋再次表达了谢意。
潘火明将木炭放到了床边的空地上:“你们先歇着,待会儿饭菜做好了,我来喊你们。”
“好!”
目送着潘火明离开后,顾怜秋和李楠薇也各自坐到床上休息。从省城来到这里,今天算是她们走过最远的地方了。陌生的地方,总是有那么点好奇心。即使经历了一天的奔波,也忍不禁想要多看看,多走走。
吃了晚饭后,大家也就早早睡了。这一夜,很是宁静。
而让顾怜秋她们更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群山包裹的小山村,相比清水更是贫困落后。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顾怜秋便起了床。当她走出村公所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山间云雾缭绕的景象,整个东畈村就像是悬置在云端之上。
透过云雾间的缝隙才发现,昨夜她们一行人竟然攀爬了这么高的山路,顾怜秋估摸着有将近千米的海拔落差。
即使在东畈村,村子里的农户,房屋坐落的也有数米的落差。
她本想去村子里转转,去寻找关于妈妈曾经在这个山村里留下的痕迹。但又怕人生地不熟,待会儿大家起来了会找不到她。
思来想去,她还是选择坐在了村公所大门前的长石上。看青峰白云,炊烟袅袅;听晨曦鸡鸣,山间风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