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顾怜秋一行人抵达缙云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正午。因为晚点，原本火车应该在早晨就能靠站的，却偏偏卡到了中午的饭点。
四月的山城，多有烟雨。虽然这时候雨已经停了，但湿漉漉的地面证明上午的雨似乎并不算小。
这一趟为期半个月的深圳之行，对顾怜秋等人而言也算是收获满满。除了亲眼目睹深圳发展的成就外，更重要的是和三家纺织公司签订了初步的合作协议。虽然后期可能还会有些许条款的调整，但全由方振国出面也可以办妥了。
正当她们怀着兴高采烈的心情，准备搭乘返回乡里的巴士时，不知道王远军和堂嫂张爱梅从哪里冒出来叫住了他们。
看到自己的媳妇儿和堂弟亲自来迎接，王春元的心情还有些小亢奋。
只不过，张爱梅直接绕过了朝自己展开双臂的丈夫，走到顾怜秋的面前停下。
顾怜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疑惑地观察着张爱梅的行为，心里也隐隐出现了一丝不安：“怎么了嫂子？出什么事了？”
“怜秋，你们去趟县医院吧。大娘在重症病房住了好些天了，怕是快不行了。”
包括顾怜秋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愣在了原地。对她而言，更是当头一棒，转瞬间双眼变得湿红。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走的时候大娘不是还好好的么？为什么现在就住到重症病房里了？”
她无助的嘟囔着，只觉着身子一软。但无论是张爱梅，还是王远军，他们都给不了答案。只能在去县医院的路上，听他们描述大致的情况。
从入院到重症病房，付大娘便因为无法自主呼吸而插上了呼吸器。医生推测，付大娘脖子以下应该已经全部失去了机动能力。而且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从金杏嫂发现到现在，过去了整整三天三夜都没有醒过。
按医生的说法，现在的情况完全就是依靠呼吸器和药物在维持着。
在病房外，和陶书记等人碰头后，顾怜秋几人没有多做停留，便去了科室找主治医师打听现在的病情。只是得到的答案，更是让她们心生绝望。
在指着ct片上的脊柱部位，医师也是耐心地和众人讲述当前病情：“虽然当初伤者的第五到第七节脊柱有了一些自我恢复，但因为没有钢板的缘故，导致脊柱发生了严重的挤压变形。这些黑色的区域，据我们推测应该是累积的血块，肾脾的部位也有严重的并发炎症。目前的情况是，肾肝肺等主要器官，都出现了衰竭。”
“可当初是你们不希望给大娘打钢板的，如果她打了钢板，就不会有今天病危的情况。”心情激动的王芳，大喊着抛出了众人所质疑的问题。
“的确是这样的，当时医院里也解释过了。以病人的年龄和身体机能恢复，如果强行在脊柱部分动手术，会出现损伤不可逆的情况。这是生存周期和生存质量的选择，而且到目前已经过去了四年多，这证明你们对病人日常的照顾是有效果的。但你们也要考虑一个情况，病人高龄的现实问题，病人的机体已经达到了生存的极限。”
听着医生的解释，众人虽有愤懑不平，可又无能为力。
顾怜秋紧盯着那张脊柱已经变形的ct图，她纵然不肯接受，可那又能怎样呢？
“医生，您能告诉我们大娘还有治愈的希望吗？”她哆嗦着身子轻问道。
医师摇头回应了她。
她含着眼泪追问：“那大娘还有多少时间？”
“以目前的情况，大致还有三到四天的时间吧。因为现在全都是靠机器和药物在维持，但凡停了一样，那一切也就结束了。医院的建议呢，你们还是把病人带回去吧，毕竟这样拖着，对病人而言也是一种痛苦。如果不愿意呢，那你们就轮番照顾吧，陪病人走完这最后的时间。”
“医生，有没有法子让锦梨嫂子醒过来？要是能醒过来，我们也能和她问问有啥没了的心愿。”
和陶书记的询问一样，大家都期望着能有奇迹出现。
“这个要看天意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怕是没有可能了。”
得到医师的答复，大家心有不甘的互扶着离开了科室。但关于是否停药将付大娘带回家的问题，则成为了大家争论的焦点。
除了顾怜秋和丈夫，以及王芳外，还有看似侥幸的期盼心理。其余的多数人还是想带着付大娘回村里去，因为现在的治疗，几乎是毫无意义了。
但讨论的结果，最终还是依照了顾怜秋的坚持。如同她所说的，不到真正结束的那一刻，谁都不能断定奇迹是否会出现。
然而，现实却没有同情她所坚持的‘理智’。整整过去了两天一夜，仍旧没有换来奇迹的降临。
拖着疲乏的身子，顾怜秋打开病房门，来到走廊处正蹲在墙边，和陶书记聊着天的丈夫跟前。
“怜秋？”
看到妻子的憔悴模样，徐共伟紧张的起身迎了上去。
连续多天的煎熬，早已让她身心疲惫，甚至连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共伟，你明天早上去趟学校，把海海和静静都接过来吧。”
徐共伟应该是明白了妻子的用意，但还是追问了一句：“那伊伊呢？要不要把她也叫过来？”
也没等顾怜秋答话，旁边的陶书记起身应了一声：“伊伊我去接吧，她在县高中，和咱们乡不顺路。”
“那就麻烦陶书记了。”
陶书记暗暗叹了口气，也没回应她。顾怜秋也没有待多久，便又开门回了病房里。
直到第二天中午，徐共伟才从大园小学将两个孩子接来。而徐文海和徐文静，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他们的付奶已经病入膏肓。
上个周末他们回家时，也仅仅是听说付奶到医院例行检查身体去了。
在给两个孩子擦拭泪痕的同时，顾怜秋还不忘叮嘱他们：“待会儿进去瞧了付奶，要安静些，别扰到付奶的休息，知道了么？”
两个小家伙抽泣着点头附和，随后顾怜秋又和小姑子交代了一句：“待会儿伊伊你领着他们俩进去吧，医院有规定不能同时进去那么多人。你进去了瞧着他们些，别出什么岔子。”
“知道了嫂子，你放心吧。”小伊点点头走了过来，牵起小文静的手。
在众人的注视下，三人沉默地走进了病房里，透过窗户，观望着里边的情况。
只是，仅仅是过去了几分钟，也不知道病房里发生了什么状况。三个孩子竟相继凑到了付奶的跟前，从他们的动作看来，好似在交流着什么。
紧接着，小伊便紧张地往门后跑来，从里边打开了病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