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言秽语气的纪瑶华双目含泪,牙齿咬住下嘴唇,一丝丝血腥味传入嘴中,目光死死的盯着在风中飘摇的欠条。
“吼!”
蓦然。
一阵熊吼自纪瑶华背后传来,大白人立而起,从门框之中挤到侧面,对着众人厉声咆哮。
似乎平地升起一股旋风,落叶向着周围挥洒而去。
靠在祖师殿旁边的几人吓的面色如土,连忙后退数步,就是连青狼帮众人正在说的话语也被吞回了嘴中。
看到恶人被吓到,大白才温顺的伏了下来,靠在主人身边,不过用凶狠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纪瑶华感激的摸了摸大白的毛发,感受着体内流转的内息,平复情绪,把眼眶中的泪水抿了回去。
祖师殿吵吵的声音静了下来,直到纪瑶华打破死水。
镜湖打破水花溅。
“王帮主,你青狼帮混迹苗县周围,而我书剑宗在蜀兰县之旁,两地相隔足足有二百里,黄远清那个叛徒如何能以书剑宗的名义,你借走整整三百两的纹银?”
苗县和蜀兰县距离并不算远。
但是也不近,大多数人可能一辈子都在十几二十里内讨生活。
即便是“江湖人士”。
苗县的帮派,也是外地帮派。
同仇敌忾实属正常,黄远清借银子到青狼帮手上基本不可能。
尤其是整整二百两,整个青狼帮连底裤加起来,能不能凑齐还是个问题。
纪瑶华话音刚落。
众多“掌门”、“宗主”回过神来,面色发红。似乎觉得自己被一头熊吓到实在丢江湖人士的脸,故作镇定的敞开双手,挺起胸膛。
或脚底蹭着石头,或拍打着身边“兄弟”的肩膀,弄出些动静来,显得自己不是那么害怕,只不过隐约看向大白的眼神却透着丝丝畏惧。
“你们平日里人五人六,吹个和个什么英雄人物一样。”王帮主双脚在地面狠狠一跺。
“结果被一头畜生就吓成这样,出去别说我本帮主认识你们。”
“白纸黑字的欠条就在这里,你们那个谁来着?”
王帮主一把扯过旁边在看戏的某“门主”,眉头倒竖,把欠条抵到了“门主”脸上:
“这里就你穿着身青袍,看着像个识字的,给大伙念念。”
周围众多“帮主”“门主”面色涨得通红,怒视王帮主,却敢怒不敢言。
不管大家窝里怎么斗,都想枪封令。
都是一个县里帮派,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外来的青狼帮如此嚣张气焰算什么?
大家纷纷攥拳。
青狼帮人多势众,在帮主号令之下,向前三步,发出“桀桀桀”的冷笑声。
被掳走的“门主”乃是本地青蛇门的门主,王白。
唯一的识字的“门主”。
此时面色灰白,瘦瘦弱弱被吓的不轻的样子。
捋了捋衣领,哆哆嗦嗦的接过欠条。
“诸位……诸位勿要惹恼了王……王帮主,我看看这写了什么。”
门主瞪大眼睛念到最后:“……书剑宗共欠青狼帮三百两纹银,还有黄远清掌门与王大震的手印,这上面还有苗县师爷盖的章,以作见证。”
王大震就是王帮主的真名。
纪瑶华一阵无力。
这黄远清真的是害人不浅。
王帮主得意的推开“门主”,把欠条收回怀里。
“这可是书剑宗掌门的手印,既然他跑了,我也就只能找你这个现任掌门了。”
“不过,也别说大家欺负你个小姑娘,这样,我亏点,以三百两作押,赌斗你书剑宗的封令如何?”
王帮主一脸亏的要死的表情。
身后的帮众配合的干笑两声。
纪瑶华深吸一口气,拔出长剑,剑光寒寒。
“剑论高下,败者无怨。”
王帮主双手持刀竖在胸前。
躬身,蓄力。
滑铲!
他上了!
挥刀!
噗通!
王帮主倒了!
青狼帮王帮主,魁梧大汉,脚步踩在地面上就像是牛蹄,行走之间如同巨熊,在地上遮出老大一片阴影。
然而与纪瑶华交手不过三个呼吸,口鼻溢出鲜血,脸部赤红。
旋即无力倒在地上,面色骇然。
灰溜溜的交出欠条,带着一众小弟仓皇而去。
临走在纪瑶华的怒视中。
把院子里吐的痰也打包带走了,灰头土脸。
震火门、战虎门这些本地的小“门派”也被吓的半天不敢出声,战战兢兢的退回各殿内。
众多掌门对着纪瑶华挤出笑容,不情不愿的道喜。
刚刚念欠条的门主脸色苍白,双腿抖个不停。
似乎还没回过神来,被大家簇拥着离开。
祖师殿前狼藉的散落着扭曲字样的帆布招牌。
一丝早早的夏风,吹下几片淡绿的落叶。
偶尔有人在远处站着,畏惧的打量着这边。
远远的。
……
大白熊匍匐在祖师殿的门栏外,睡眼惺忪。
祖师殿内。
纪瑶华从床侧柜子取出一张小铁锅,用水洗了洗之后,小心地架在篝火上。
打开昨天带回来的麻布,素手伸出水内搓揉着稻米,等到洗净之后,放入铁锅内,恰好够一人吃上整天的量。
殿内只有柴火偶尔炸裂的声音,袅袅炊烟绕过蜿蜒的路径,最后从侧面瓦缝蔓延出去。
大门敞开。
清澈的阳光洒在纪瑶华身边,她蹲在地上懒懒的伸了个身子,鼓囊囊的胸脯被麻布包裹,却露出一个美好的弧度。
她好久没有享受过这么安静的早晨了。
即便有大白保护她,可是偶尔还是有“门派”门下在屋外谩骂,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逐渐,铁锅内传来咕噜咕噜的冒泡声,淡淡的饭香从锅盖下传去。
“咕咕~”正拿着木棍挑着柴火的纪瑶华脸色一红,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平坦的小腹。
自昨夜回来,她还没有吃过晚饭,确实有点顶不住了。
煮饭之时,纪瑶华歪着脑袋想了想,先是看向门外,确定没有人在,然后小心翼翼的取出床边第三格高度的一块泥砖。
从里面掏出来个用油纸包裹的袋子,把昨天带回来的三十三枚铜钱排入其中。
扳着修长的手指头嘀嘀咕咕。
“好好努力,现在一共有一两三钱零六文,要是今天去山上还能遇到猎物,扣除喂给大白的部分,再过……十年就能还清一个门派的银子?”
想到这里,一阵气苦,随即振奋精神,握拳给自己打气:
“我现在已经突破到了内息境界,到衙门看看有没有悬赏任务,抓回一个盗贼就有好几两银子,迟早能赎回书剑宗各殿,还有,下山看看能不能拐回来一两个弟子……”
纪瑶华嘀嘀咕咕的做好打算,把一两三钱零六文郑重的包好,送回孔洞内,拍拍墙土,恢复原样。
零碎的火星被木棍拨散,似乎漫天星辰。
等到饭煮好,纪瑶华先盛起来满满一大碗,琼鼻皱皱,闻着扑鼻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努力咽下唾沫。
纪瑶华把米饭端到殿内正中的桌案前,放在祖师画卷旁边,随后虔诚地拜道:
“多谢祖师指点,弟子才终于踏入内息境界,本该供奉燃香烛火,可是弟子着实贫穷,只能供奉一碗白米饭,聊表心意,等到弟子赚到钱财,一定三牲六畜供奉祖师……啊!”
咻——
灿然的光芒闪过,堆得高高的米饭连着碗一起消失在桌案上。
纪瑶华吓了一跳,定神之后看着空荡荡的桌案,眼泪汪汪:
“祖师您神通广大,弟子敬佩,可是……能不能把那个碗留给弟子啊,那是我仅有的一个碗了……”
幽闭空间内的李玄正蹲在裂缝前。
丢出去一颗果子之后,他又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等待中。
果树郁郁葱葱,下一颗果子还没刷新。
饿的前胸贴后背,胃部在哭泣。
李玄看着对面的米饭眼神迷茫。
“白米饭……是什么味道来着?”
困在这里,已经久到李玄忘记了时间,皱着眉头仔细思索,几乎快不起来米饭的味道。
果树旁边已经隆起了大拇指大小的土堆,这是他挠了地面一晚上的成果。
此刻看着缝隙对面纪瑶华端着米饭放到桌案前。
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这种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