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不死人，就是普通农人最大的追求。
今年这般大旱，看起来已经很难做到。
李玄瞅瞅天空，万里无云，五月初的烈日洒下的光芒，就像是火焰蒸腾。
“所以你就免去了所有村民的田税吗？”李玄用手点了点纪瑶华的额头，不太熟练的操纵乐器，发出声音。
“要不是罗里正拜托县衙的亲戚，才知道你垫付了银子，恐怕他们都不知道你的好意吧。”
“欸嘿嘿。”纪瑶华脑袋一缩：“他们都穷嘛。”
李玄不是不赞同做好事，可是类似纪瑶华这种自己本身就贫穷，做好事又不留名。
“那你就富有了？”
要不是机缘巧合，纪瑶华这般下去，最后只能成为：为众人抱薪者，冻毙于风雪中。
无人知晓。
她最悲哀的是，明明自己很贫穷，却见不得人间疾苦。
摇摇头，两人说着闲话，沿着土路向前走去。
走到村边。
李玄左右四顾，看着穿着草鞋，甚至赤脚挑着水桶的村民，问道：“他们就这么挑水种田？”
现在每亩田，产量并不高。
所以想要有充足的粮食，供给一家老小度过一年。
就必须开垦足够多的田亩。
这时候，采取挑水的方式，几乎就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尤其是，他见到这些村民是在几里外的河道里，才能打到两桶并不是很干净的水。
纪瑶华指着田亩边的小水沟，看不到一滴水。
“以往都是用这条水渠，今年干掉了。”
内心沉重。
两人走到河边，见到浑浊干涸的水在河底，和泥浆混合在一起。
以前安慰纪瑶华的大娘正双脚踩在滚烫的泥浆里，和村子里大多人一个姓，罗，用水瓢往木桶里舀水。
此刻见到纪瑶华两人，挑着水桶走到岸边，搓了搓手：
“纪丫头来了，你看大娘这浑身脏兮兮的，也没办法招待你们。”
晒黑的脸颊中，透着农家人的朴实，罗大娘疑惑的目光转向李玄。
“你是谁？怎么和纪丫头在一起？”
李玄开口解释道：“我是纪瑶华的师兄。”
这是两人对外的统一口径。
“师兄好啊。”罗大娘高兴的一拍巴掌，转而又生气的说道：“不像其他的那些弟子，一个个怕惹上麻烦，躲的远远的，你是个有良心的伢子。”
李玄目光落在水桶中，浑浊不堪，九成水一成泥，迟疑着问道：
“这水……不能吃吧。”
罗大娘苦涩道：
“这些都是给庄稼用的，吃的水还要感谢纪丫头，让我们去清源山上寒潭挑水。”
有名有姓的山和湖泊，一旦经由朝廷封令赏赐给某个门派或者世家，便是私人物品。
包括山上的一草一木，乃至于野兽、药草。
“你们看着我长大，也是书剑宗的一份子嘛，”纪瑶华挑了挑耳边的发丝，不好意思的说道。
两人帮罗大娘提起水桶，往她家田里走去。
把罗大娘急的不行：“快放下，要是让罗里正知道，主家帮我挑水，非得骂死我不可。”
纪瑶华一路好生安抚住大娘。
以内息境武者的实力。
健步如飞。
在路上得知，由于河水快干掉，眼下根本就不能饮用。
只能选择去寒潭，但这却是二十多里的山路，随时还有猛兽。
普通村民只能每过几天，才能组成个队伍，上山取饮用水。
至于用寒潭水，浇田地，太远，根本不现实。
送完水之后，两人想起河道上裂开的缝隙，心忧不止。
下午沿着河道向上走。
越看越心惊。
宽阔的河道中，仅有中间一条蜿蜒的水流，像是小溪一样。
而且随时可能会干涸。
苟延残喘。
眼皮直跳。
一直走到书剑宗封令的尽头，李玄站在河道边，问道：“其他地方也这样吗？”
纪瑶华叹了一口气：
“听说不止我们这里，整个江南今年都没怎么下雨。”
天大旱，灾祸数个州。
而书剑宗封令，则以清源山为中心，蔓延到山脚十余里的地方。
从清源山流下的河水，弯弯绕绕，在山外盘旋一大圈，流过几个村子，才回到下河村。
纪瑶华指着上游，苦笑道：
“除了下河村之外，这条河流还经过上河村，祖师你看，就是远处的那个村庄，也是古元魁本家所在。”
嗯？
李玄心中一动，就是跟在大千赌坊何掌柜身边，沉默高大的内息境武者？
饶有兴致的看向对面村庄。
青石院落，门牌上写着个“古”字
……
第二日。
清源山上。
祖师殿前，老树下。
纪瑶华握着祖传长剑，哐哐的剁着竹笋，正给小鸡仔准备食物。
经过几天的精心喂养，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发挥了“动物之友”的天赋。
小鸡仔又陆续死了三只。
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用心喂着鸡药。
纪瑶华嘟着小脸，准备把竹笋切的更碎一点。
“也许以前竹笋粒弄的太大，把小鸡撑坏？”纪瑶华不靠谱的猜测。
正在此时，一道似乎歌曲的曲调传来。
纪瑶华侧头看去，长发顺着耳朵后面滑到皓腕上，耳尖在朝阳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是李玄在操纵乐器练习说话。
技巧掌握之后，说话已经和常人差不多。
此刻正按照姜执事给的册子，试图研究清楚音色，模仿记忆深处的歌曲。八壹中文網
大白熊匐在李玄身后。
黑袍、白熊，强烈的视觉冲突，让纪瑶华恍惚间感觉到仙气飘飘，和祖师画卷的气质十分相似。
天人合一。
竟不忍心打破。
突然，远处路上，一个年轻人奋力的跑来。
远远的脚步声，打破了天人合一的状态。
让纪瑶华眉头一皱，转头看向年轻人。
这人她认识，正是当初修祖师殿大门的木匠。
木匠跑到祖师殿前，急切的看着两人，两手撑着大腿，上气不接下气。
“主……主家，纪掌门，下河村的河流被断了！罗里正和大娘他们，为了抢水，和上河村的混蛋们打了起来，已经受伤了！”
“什么？”纪瑶华脸色大变，勃然大怒。
她还记得昨天，大娘在那种情况下，还抱怨自己浑身太脏，没有条件招待两人。
李玄放下册子，淡淡道：“去吧。”
冷冷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寒意。
在路上，两人才知道。
大旱已久，哪个村子都没有水。
下河村原本就依靠着可怜的河水，汲取和泥浆混在一起的水，浇灌禾苗。
就这样，每天从太阳未出，直到漫天星辰，累死累活的挑水，也只能勉强给禾苗吊着命。
结果上河村的混蛋，也不知道谁出的主意，在上游建了个堤坝。
直接阻断了河水。
没有河水，下河村的田亩非得全部干枯死。
不给下河村活路。
下河村村民当然不能同意，由罗里正，罗大娘带头，怒气冲冲的找上门去。
一言不合，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