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支撑不住,赵羽背上的麻袋“砰”的一声闷响掉落在地上,白花花的大米顺着破洞洒了一地。
“你干嘛!”
工头骂骂咧咧从树荫下走出来。
即便是春日,但午间的太阳也毒辣到不行。
赵羽白皙的脸已被太阳晒得通红,干裂的嘴唇上面挂着一块死皮,两手因为用力过度,已是伤痕累累。
“工头大哥,我不是故意的,袋子被这个划破了。”
工头顺着赵羽指的放心看去,是一块凸起来的铁片。
但又如何,弄破了便要赔偿。
“这个就从你工钱上扣。”
“小子,捉紧干吧。”
赵羽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长久没喝水的他觉得嗓子要干到冒烟了。
他心疼地蹲在地上,伸手抓起一把大米,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袋,一点一点地把洒出来的大木装进布袋里。
“赵羽!”
二两咽喉滚动,她此刻觉得好难受,哪里都好难受。
她看见赵羽脏兮兮的,灰扑扑的,心里顿时涌上难过的情绪。
赵羽抓向大木的手僵硬地停留在空中。他缓缓地抬起头来。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听错了,是自己听错了罢。
但二两真的站在他的面前。
“二两。”
赵羽因为喉咙干燥,他沙哑地吐出两个字。
二两抬起袖子摸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看着赵羽挤出一丝笑容。
“赵羽,我们回家吧。”
“二两。”
“你笑得好难看呀!”
微风吹过,赵羽也挤出一个笑容看着对面的女孩。
二两也真想说,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事情回到之前。
今日,是休沐。
二两一早做好了肉包子在家里等着赵羽。眼见快到午时,还未见赵羽的身影。
她便带着包子来了镇上。
在私塾外,学子们进进出出,唯独不见赵羽。
二两便拉了一个学子询问。
谁知道,学子告诉她,赵羽早就被赶出私塾了,夫子说他狂傲难训。
赵羽是怎样的人,二两最是清楚不过。
既然早就被赶出私塾,那为何赵羽不回家?
二两在镇找了许久,终于在码头这里看到瘦弱的赵羽。
两人面对这面坐在吃馄饨的小摊上。
面对着香气扑鼻的馄饨,此时的二两却没有胃口。
赵羽的肚子不停地“咕噜咕噜”叫着,却没敢伸手拿起筷子。
“吃吧,吃饱了,我们回家。”
赵羽伸出手。二两瞧见赵羽伤痕累累的手,几道刀割似的口子,皮肉往外翻着,露出里头带着粉红的血肉。
不由得眼睛一酸,豆大的泪珠滴入馄饨汤里,在上面激起波澜。
“二两,你别哭呀。”
赵羽看到二两掉眼泪,心里疼得一抽一抽的。
他急忙伸出袖子去想要为二两擦拭掉眼泪,随即又想起自己的袖子已经脏到不行。
刚想放下,二两直接抓过赵羽的袖子,在上面留下一摊鼻涕。
同时也在自己脸上留下一个大花脸。
“赵羽,这是对你瞒住我的惩罚。”
……
随着赵羽的描述,二两不明白为何夫子会把他赶出去。
赵羽也不明白。
他用功读书,遵守纪律,怎么就变成狂傲难训呢。
被私塾赶出来后,赵羽怕二两担心,也没敢回去,便留在镇上打零工来养活自己。
二两沉默,久久才抬起头来,“赵羽,又有什么能比人还重要呢?”
“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两人回了赵家村。
二两看着赵羽变瘦了,每日变着花样来投喂。肉眼可见,赵羽慢慢地又胖了起来。
这日,县衙的郝仁大哥找上了二两家。
“二两,你作为原告,大人现在传你上堂。”
回来后的赵羽当然知道赵汉三霸占自家耕地的事。
于是把二两拉住,道:“二两,我去。”
“不行,登闻鼓是我敲的,我去。”
赵羽执拗,便也跟着去了。
同时,赵汉三也被带到县衙里。
赵汉三瑟瑟发抖地滚在堂下,刚才的衙役说他霸占耕地。
他怎么就霸占耕地了?
他只是卖了一点地。
但看到衙役带着二两进来时。赵汉三想明白了,是这个该死的鬼丫头。
赵汉三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二两跑去,伸出的手直直地叉向二两的脖子。
嘴里叫嚣着:“你这个该死的晦气丫头,童养媳,竟然敢上公堂告我。”
对着扑过来的赵汉三,郝仁眼疾手快一脚把他踹下。
“公堂之上,不由得你放肆。”
后衙里,谭斗墨整理着官袍。
白玉忍不住问道:“你真的让那丫头上堂?”
“这事过后,她得多少仇恨的眼睛盯着。”
谭斗墨整理完袖子,对白玉道:“有律例,不告而不发。”
“若是她不上堂,我怎么趁机把这事给捅出来。”
白玉却是不赞同谭斗墨的做法,遂辩驳道:“斗墨,你可以找人来当这个筏子的。”
这事,谭斗墨想过。毕竟二两年幼无助,只是他没找到合适的筏子,
若让有心人知道筏子是找来的,将相厮杀下,将是功亏一溃。
所以二两是最合适的筏子。
“你放心,此事了了后,我定护她一世无忧。”
“罢了,罢了。”白玉摆摆手,接着往躺椅上一倒。“随你去吧。”
堂下,当谭斗墨走出来那一刻,赵汉三抬起头瞄了一眼。
这一瞄,直接让他摊倒在地上。
这不正是前些日子来找自己买地的谭老爷吗?
他竟然是县官。
这次死了。
赵汉三再傻,他也知道耕地不允许私人买卖的,何况还是赵云的耕地。
人死了,村里耕地不上报,又是一罪。
谭斗墨坐在堂上,抬着眼睛瞄了堂下一眼。
惊堂木一拍,“威武”起!
“堂下赵汉三,桃红镇赵家村人士,赵二两状告你强占耕地,可有此事?”
惊堂木一拍,赵汉三已经害怕得哆哆嗦嗦,一五一十就把事情给交代了。
后来,谭斗墨借着二两状告赵汉三强占耕地一事,把桃红镇子继承父地的陋习连根拔起。
一场洗牌过后,桃红镇耕地回收户部竟然达到全部耕地的一半。可想而知,户部,国库日渐空虚,这个民间默认的陋习就是个毒瘤。
在公堂之上,谭斗墨突然发难,从他拿出一沓的耕地买卖合同起,二两就明白了。
这县官,拿自己当了个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