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这人似乎哪里都有窝点,张起灵带我出了云顶天宫,到了去时的营山村那里给黑瞎子打了个电话,不到第二天晚上这人就哼着歌开着面包车来接人了。
面包车里被他塞的满满当当,就俩空让我和张起灵坐下,黑瞎子把车开的风驰电掣,一路火花带闪电还逮虾户地拉着我俩到了吉林的某个农村的山沟沟里,按他的话来说就是,这几天条子查的紧,先去以前的一个老房子里躲躲风头。
我这才想起来这家伙还是个通缉犯呢。
嘶,搞不好我跟张起灵也差不远了。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好家伙,那就是个废弃鬼屋啊。
我看着破破烂烂,房檐上挂着蜘蛛都饿死了的蜘蛛网的木头房子,人都麻了。
黑瞎子看看屋子,说,哎呀上一次来似乎还是十年前呢,得好好收拾了。说完对我呲牙笑,大晚上的明晃晃的月光一照,他的一嘴牙和墨镜都在反光。
这人是不是镶了假牙?怎么这么亮。
张起灵默不作声地挡在我身前,帮我挡住了这个祸害墨镜青椒精。
屋里就一木头桌子四个板凳,其中一个还瘸腿,床板子都烂了,被黑瞎子拾腾拾腾扔门外边了,抓着身残志坚的竹扫把,就撸起袖子开始使唤张起灵帮忙。
由于是伤号,还是伤到脖子上的伤号,黑瞎子和张起灵一致让我在外边看车,他们进去收拾。我心说我乐得不干活呢,但看车什么鬼,这荒郊野岭的难不成还突然蹦出个阿飘把车开走不成?我别的可能不行,但黄符在手治个阿飘还是行的。
坐车上发了半个小时的呆,黑瞎子拍着皮衣上的灰,出来了,见我扭过身去看他,他还笑:“走吧奥小姐,屋子给您打扫好了,可别嫌弃地儿小啊。”
我嫌弃地看他一眼。
张起灵也出来了,接过黑瞎子从车上扛下来的被铺,哎,准备的挺全,可是怎么就两床被铺?
黑瞎子嘿嘿一笑:“放心,你可以跟我一个被窝,瞎子我身体倍儿棒,保准暖和。”
我还没来得及表示嫌弃,张起灵听见了,皱眉:“他和我一起。”
“怎的,你都搂了这么长时间了,又舍不得撒手了?”黑瞎子哼一声,说话的语气带笑,又让人有点捉摸不透他的想法:“说不准我宝贝儿徒弟就想让师傅抱着睡呢,哑巴,我比你还暖和呢。”
你走,我不想你,白吃我饺子的青椒混蛋,我看见你车里那一麻袋的青椒了。
黑瞎子单方面和张起灵吵吵两句,觉得没意思,就开始精神污染我:“小奥,徒弟,宝贝儿,你要是想我了你就眨眨眼,告诉哑巴你心里是有我的。”
我盯着他,脑子里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
这家伙终于神经错乱了?看得哪门子狗血剧?
黑瞎子嘴角扯老高,兴冲冲地望着我,那股子期待劲儿都快溢出墨镜片儿了。
我忍不住,缓缓地翻了个白眼。
那边张起灵在木板上铺好了铺盖,已经钻进去冲我掀开被窝一角:“小奥,睡觉。”
我麻溜地钻过去,因为脖子上的伤不适合侧躺,没能成功地留一个后脑勺给他。
黑瞎子啧一声,把他的铺盖和我们这床拼一起,凑到我身边,两个三十七度的大活人硬是把我的体温都给暖热乎了。
说真的,你们俩一床我自己一床不行吗?
我真实困惑,但碍于脖子上的伤不好发牢骚,就全程被动沉默,试图一秒入梦。
仰面朝天笔直笔直地躺在床板上,我安详地仿佛一只端庄优雅未起尸的粽子。黑瞎子侧着面朝我,睡觉都不摘墨镜,我真实怀疑他其实是在墨镜后边盯着我看。张起灵姿势就很老实,一动不动的,根据他的呼吸频率我知道他其实还没睡着。
他们困不困不太关我事,反正我是困了。
我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陷入梦乡。
不过睡的有点不踏实,迷迷瞪瞪半睡半醒间感觉到张起灵和黑瞎子的胳膊一个比一个的横我肚子上,有点压得慌,让我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噩梦。
——
由于本人的特殊体质,只要营养跟得上,伤口愈合的就很快,黑瞎子进屋的时候,张起灵正在给我脖子上的缝合口拆线。
这时候我们早就从山沟沟的那小破屋子里出来了,到了个叫什么什么刘阁的地方,这次是真的到了黑瞎子的窝点,之前那个就是个废弃的土屋子,不过他在那住过是真的——这话他说出来我有点半信半疑。
黑瞎子把手里的搪瓷碗搁我旁边的桌子上,我瞥一眼,好家伙又是白粥,这次他还挺有那么一丝丝良心,给撒了点芝麻粒儿,我猜是他从烧饼盖上扣下来的,因为这家伙正啃着从集上买的热腾腾的烧饼,焦盖儿被他咬的咔嚓咔嚓响。
因为这个破伤口,我他娘的喝了两三天的汤水稀饭,黑瞎子为此还训过我:“你他娘的脖子上裂了一整圈跟让人砍了头似的,喘气都漏风了还想着吃,我在你脖子上接个管子给你往里面倒饭?”
然后作为惩罚,他端着东西在我面前大口大口吃,吃的喷香还咂嘴。
黑瞎子,我杀你。
我拿眼神剐他,他就笑,笑的神经兮兮傻逼呵呵的。
张起灵把线拆完了,又缠上绷带,才安抚地摸摸我头顶,我觉得意思是让我不用理那个戴墨镜的神经病。八壹中文網
于是我开始喝粥,端碗喝,心里眼里只剩下这碗粥,还有旁边坐着的张起灵。
黑瞎子也不觉得尴尬,扯了个板凳在桌边坐下,啃着烧饼口齿不清地说,等等,给你个好东西。
他从啃了个豁口的烧饼里头拿出冒着热气的烧饼舌,递给我,又说,喏,这可是精华,瞎子我可是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了,吃的时候小心点,细嚼慢咽啊。
黑瞎子假模假样地肉疼,张起灵看他一眼,抬手去拿,结果黑瞎子手一缩:“小奥又不是没长手,哑巴你是他亲妈吗还得亲手喂?”
?那你倒是别给我啊,这不是存心找削呢你。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们俩对视起来,一时间空气里似乎刀光四溅火星乱冒。
怎么了这是,黑瞎子找张起灵借钱了吗?我摸不着头脑,默默地喝光了粥去刷碗。
厨房的灶台上还炖着鸡汤,炖了一整天了,肉都炖化在汤里了,我这两天除了白粥就喝得这个,少量多次。我得承认黑瞎子有些时候还是很贴心的。
这房子的隔音效果不行,厨房墙那边的街道里有人在搓麻将,稀里哗啦稀里哗啦,还有喊一条二饼的声音,同时还在嚷嚷家里的柴米油盐,听起来全是中年妇女。
远远地,外边还传来几声集上的大喇叭叫卖货物,糖葫芦、焦米棍、五香豆腐干。突然砰地一声响,然后是很多小孩子的欢呼声,我就知道那是爆米花机的动静。
市井百态。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拧开水龙头,就着微凉的自来水洗碗。
再回去的时候黑瞎子还在啃烧饼,张起灵对着带着水泥地发呆,也不知道他们交流了什么,此刻气氛还算和谐。张起灵听见声音,扭头看向我。
一丝阳光穿过略显脏污的玻璃窗为他的面容轮廓镀上一层模糊的金边,往日如同神佛般的张起灵身上沾染了些许烟火气,带来一种安定的平和感。
张起灵看着我,黑而沉静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温润的暖光。
黑瞎子笑了一声:“发什么呆呢,还不过来?”说着拍了拍身边的板凳。
他把最后一口烧饼塞嘴里嚼吧嚼吧,拍拍手上的芝麻粒,嘴边上还沾着一个。我现在说话的声音还比较沙哑,也懒得张嘴,坐过去后对他指了一下嘴边,示意他擦一下。
黑瞎子愣了一下,理解岔了:“怎么了这是,要师傅亲啊?这么主动,让为师很不好意思啊。”他故作娇羞,倾身作势要亲我,我吓了一跳,身子就往后倾。这人怎么突然就发骚了?
张起灵瞬间就是一脚把黑瞎子屁股底下的板凳踢出去,冷冷地盯着他:“瞎!”
黑瞎子稳稳地蹲在地上,挑了挑眉:“怎的?酸了?”语气很不正经。
气氛徒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我:……
……唔。
我觉得,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