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室今天床位都满了，光是陪护的病人家属就有二十多个，更显拥挤。
这会儿，楚妈妈回家给柳茵茵煮粥做好吃的去了，只有楚爸爸在。他昨天晚上也折腾了一宿没怎么睡，这会儿有点忍不住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和小鸡啄米似的。
楚研进来的时候，楚爸爸一点反应都没有，已经打起了呼噜。
“妈妈……”柳茵茵感觉额头被人温柔地摸了一下，熟悉的感觉一下就赶跑了瞌睡虫。她睁开眼睛看到楚研的瞬间，眼底迸射出耀眼的光芒，脸上的表情也生动起来。
这是孩子对母亲特有的依恋。
天地间最纯粹的情感。
“嘘……”楚研做了噤声的动作，柳茵茵马上闭紧嘴巴，同时看向打瞌睡的爷爷。爷爷没有被吵醒，呼噜声像是烧开的水壶，一阵嗡鸣。
她抿嘴偷笑，幸好奶奶不在没看到爷爷睡觉，不然会捏着爷爷的耳朵训他。
还有爷爷睡着了没看到妈妈，就不会责怪妈妈。
昨晚她发烧昏昏沉沉的，听到奶奶和爷爷说妈妈的电话打不通，还有今天奶奶和黎阿姨说的话她不但听到，也听明白了。奶奶和爷爷怪妈妈，在她最需要妈妈的时候，妈妈不在身边。
可是妈妈又不是故意的，妈妈在工作呢。
她知道妈妈的工作是守护千家万户，如果像她一样失去了爸爸，家庭就不完整了。妈妈还说有很多像她这样的小朋友，也需要妈妈的守护，比如像她一样发烧了，就会被妈妈送到医院急救。
“茵茵，对不起，妈妈来晚了！”楚研揉了揉眼角，俯身温柔地亲了一下女儿稚嫩的脸。
柳茵茵摇摇头，用气声回答：“妈妈没有错呀，妈妈在工作呢。”
“妈妈，我很乖，会听爷爷奶奶的话。这次是意外，我保证以后一定健健康康的不让妈妈担心，妈妈就可以继续守护别人。”柳茵茵懂事得让人心疼。
楚研没忍住，情绪一下崩溃，失声痛哭。
柳茵茵才五岁啊，本应该最肆无忌惮的年纪，本应该无忧无虑。
可是柳茵茵却因为单亲家庭的缘故，过早的成熟，懂事，甚至活得谨小慎微，在乎爷爷奶奶的态度，在乎她的感受，唯独没有考虑过自己的需求
她工作忙，柳茵茵不但不责怪还会给她找借口，甚至连想妈妈，妈妈别走都不敢轻易地说出口。
“楚研啊，你忙完了？怎么哭了，茵茵没事啊！”楚爸爸被哭醒了，然后看到抱着柳茵茵大哭的楚研，有点手足无措。他站起来抓抓头，想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狠狠地叹了口气，走出病房去给楚妈妈打电话求救。
柳茵茵在爷爷出去后，才敢搂住妈妈的脖子：“妈妈不哭，茵茵会心疼。”
“嗯，妈妈不哭……”楚研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茵茵也哭了，母女俩的泪水混在一起，茵茵因发烧通红的脸蛋看着更加楚楚可怜。
“一会儿妈妈请假陪茵茵好不好？”
柳茵茵看着妈妈，眼底闪烁着雀跃，脸上却带着迟疑，十分真实地反应出她内心的纠结。
“就这么说定了，妈妈请几天假，等茵茵病好了妈妈带你去游乐场玩。茵茵不是很羡慕电视剧里的小朋友可以玩旋转木马吗？妈妈带茵茵坐旋转木马好不好？”楚研因为女儿的纠结，差点再次泪崩。
她当即不再犹豫，下定决心要抽出时间好好陪女儿。
“嗯，我想玩。”提到旋转木马和游乐场，柳茵茵到底是孩子，受不住诱惑。她不再纠结，而是拉着妈妈的手，觉得小心脏填得满满的，比吃到因为牙疼奶奶不让她吃而藏起来的巧克力还要开心。
“所以茵茵要快些好起来，病好了才能去玩。”
“好的呀。”柳茵茵的眼睛里都是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悄悄话，等楚爸爸回来的时候楚研已经冷静下来，陪着柳茵茵睡着了才站起来。
“睡着了？我看茵茵脸色好转不少，一会儿让护士再给测一下体温。你妈给茵茵做了吃的，一会儿就过来。你如果忙就去吧，我在这看着茵茵呢。”楚爸爸不好说楚研，毕竟身份上隔着一层关系，对也好错也好就没听说过公公训儿媳妇的。
一般来说，那都是婆婆的事。
而且他儿子还因公殉职好几年，他就更没资格说什么。
再说他家也不是苛责儿媳的人家，这次要不是茵茵出状况又联系不上楚研，楚妈妈也不会发那么大的火。说到底，还是因为心疼孩子，心疼狠了。
“我去请个假，这次给爸妈添麻烦了，你们都没睡好，爸心脏又不好。一会儿爸去检查一下，没问题再和妈回家好好休息补个觉，医院这边我守着茵茵。”楚研和楚爸爸说了两句，楚爸爸反而像是被训得那个，嗯嗯地点头。
等楚研说完话走了，他抓抓头，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但是又想不到，于是他只好不去想，在茵茵床边坐下来守着孙女。
楚研刚走出观察室，没两步就遇上了拿着医疗托盘，准备给病患清洗伤口的黎欣桐。两人同时愣住，黎欣桐率先反应过来，拉着楚研的胳膊就进了x线检查室。
这会儿检查室里没有人，黎欣桐拉着楚研问：“不是我说你，你也太疏忽茵茵了吧？”
“所以我打算请假，好好陪女儿。”楚研在黎欣桐面前卸下坚强的外衣，露出少有的脆弱。
“这就对了，工作重要，女儿也重要，你要做好平衡。”黎欣桐这会儿看到楚研一脸疲惫和自责，也不忍心责怪她了，但又心疼柳茵茵。
忍了忍，她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两句：“茵茵太懂事了，懂事地让人心疼。”
“孩子还是要跟在父母身边才会健康快乐地成长，父母的爱是别人替代不了的。”
“上班没办法你把孩子送到她爷爷奶奶那里去，下班你倒是接回来啊？一周见一次也亏你做得出来，如果我是茵茵，看我还理不理你？”黎欣桐说了两句见楚研听进去，就不再说了。
“我怕我一个人照顾不好她，有什么疏忽……是我想错了。”楚研按着太阳穴，内心更加自责和愧疚。
黎欣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孩子还小，现在补救还不晚。”
“你的事算是给我提个醒吧，我的工作忙，我老公的工作更忙。这要有了孩子怎么办？我们都没时间照顾孩子，这个时候要孩子对孩子也是不负责。”黎欣桐想到自己的婚姻，也开始头疼。
“做好避孕措施吧。”楚研眉头直跳，总觉得黎欣桐还是故意在内涵她。
但是她偏偏没办法辩驳，谁让自己做错了呢，不是合格的母亲。
“知道，一直都有，不会有意外。”黎欣桐说完推门离开，“我去给病患清创，你快去请假吧。”
楚研嗯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朝向两个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