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辞垂下眸,两行清泪从眼中汩汩流出,她伸手拽住谢凛的衣襟,一点一点往下滑,眼泪也越来越汹涌。
最后,双膝一软,在谢凛松开了她的那只手腕的同时,她也跪倒在了他的面前。
接受他的俯视,接受他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般践踏她的自尊。
救她。
求你救她。
她垂着头,无声地说着。
只要能让她不再失去身边的人,跪下来求他又算什么呢?
“很好。”头顶传来他的声响,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挑起她的下巴。
她被迫抬起头,他对上一双泪眼朦胧的眼。
他的声线冷漠:“宁夕辞,你就该如此。以后都别再那么高傲地看着我,你算什么东西,丧家之犬而已。”
抽回自己的手,他转身而去,衣袂飘尘,拂了夕辞满心的灰。
谢凛脊背挺直,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那飘然的背影,像极了下凡的谪仙,气质一尘不染。
事实上,那群士兵拉着沈颜走后,张子诚便紧跟着过去叫他们停手了,这是谢凛提前吩咐的。
沈颜毕竟将来会成为他的妻子,哪怕这夫妻是有名无实,他也不可能叫旁人碰了自己的人,来折损自己。
谢凛做事,一向不会对自己有半点不利。
可惜夕辞还不够了解他,拿捏不了他这样的心态,才会在今日被他折辱,折了自己的尊严。
在谢凛走后没多久,她也被走上前来的两个侍卫拉起来,要带她回府。
谢凛不可能给她任何一个逃跑的机会的。
夕辞被带进府门后,本想立刻赶去西厢房看看颜姐姐如何的,但是那两个侍卫直接带她去了她的寝屋,扔下她就不管了。
当时看谢凛的那样子,便知他答应了自己,不会再为难颜姐姐的了,现在正好回了自己的寝屋,她想着自己现在周身狼狈,这副样子若是去看望颜姐姐,倒是让她心忧,便想着换身衣服再过去。
她推门而入,却看到里面有个女人的身影背对着自己,正在另一张床上收拾着什么。
这府里的丫鬟都是六个人住一间房,夕辞因为不会说话,与其他五个丫鬟也没什么交集,她们也没人会主动搭理夕辞。
但是,夕辞记得,睡这张自己旁边的是个叫小春的丫鬟,而现在这个背影明显不是她,更何况,床褥枕头全换了样。
夕辞正疑惑着,那人听见了门边的声响,转头过来,见到夕辞,立马惊喜地一笑:“耶,居然是你哎!”
夕辞认出了她,正是今天她遇到的那个丫鬟,她还问过她为什么府里少了那么多侍从的。
夕辞指了指她的床,露出疑惑的表情,这个丫鬟之前并不住这里的,怎么会过来呢?
霓桑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解释道:“小春以后都不在府里做事了,我嫌我之前住的那屋太挤了,就跟秀娘提了,要换到小春这间来住,秀娘同意了,我就搬过来啦!”
“不过真是挺巧的啊,我今天才遇见你,没想到咱们两个居然还住一个屋!”
霓桑看起来很热情,她并不知道夕辞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通话说完,才后知后觉发觉她衣裳凌乱,脸上还隐约挂着泪痕,于是赶紧疾走几步到她面前去,关切地看着她:“小哑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夕辞轻轻摸了一把脸,摇了摇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她说不了也不能说,她和谢凛之间的事,除了能帮到她的人可以知道以外,其余的人知道了,怕是只会被谢凛弄死。
她没有什么多的表示,绕过霓桑往自己的床铺走去,从旁边的箱子里找出件干净的衣服,冲霓桑指了指衣服,又指了指后面的屏风,意思是告知她一声自己要去换衣服。
霓桑知道这个小哑巴不能说话,就算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说不了,便就不再去追问,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夕辞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将自己的头发重新梳了一遍,让自己整个人看上去与平常无异后,打算出门去找沈颜。
谁知道一出门就遇见了赶过来的秀娘。
秀娘嗓门大,说话语气又很冲,一看到夕辞正好出来,便皱着眉头去拽她的手:“小哑巴你又瞎跑去哪里了!殿下刚才回来了,你是他的贴身丫鬟还不赶紧过去伺候!天天就知道瞎溜达!”
秀娘觉得这真是她遇到的最不省心的丫鬟,不会说话便踏实做事就事,偏不知道怎么三天两头地跑去西厢房那边,好似西厢房那边有什么她认识的人似的。
这丫鬟做事手脚又笨,干活又不卖力,真不知道王爷哪根筋儿搭错了,竟然钦点她做自己的贴身丫鬟。
夕辞被秀娘说得微愣,自她被谢凛从牢里放出来后,虽然被转到了东厢房做事,但是因为之后谢凛一次也没有晚上在这里留宿过,她就也没尽过贴身丫鬟的职责去照顾他,现在虽说他回来了,可是她要怎么伺候?她什么也不知道啊。
秀娘见她摆出一副傻愣的模样,拉了一下她的手臂:“哎呀,愣着干什么,赶紧跟我走!”
秀娘把她拉去了厨房。
将一个放满了丰富佳肴的菜盘端到她手上,秀娘道:“今天王爷要在府上用晚膳,你小心些,把饭菜端到他房里去,伺候他用膳。”
夕辞听了,低眸看着手上的餐盘,有一瞬的冲动。
若是早些知道多好,她倒可以提前备着把刀,到时候趁他不备时一把杀了他了事。
她现在是无欲无求,只想报仇。
不过细想过后她也清楚自己这个想法是过于冲动了,谢凛是懂武功的人,自己贸然去刺杀他,失败的可能性太大了,她倒不至于去做这种机会不大的事。
敛住思绪,在秀娘的催促下,她往谢凛的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