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如带着人离去，临走之前见夕辞一脸犹疑不安的样子，冷笑一声，故意道：“你觉得王爷要带走这个丫鬟去做什么？府中已经有一个你一直惦记着让他死了，他怎么可能还会留一个丫鬟来帮你呢？”
夕辞瞳孔猛地收缩，这句话瞬间点醒了她。
是因为昨日在沈府的事情！
当时霓桑也在场，还同沈伯母讲了话，所以现在霓桑知道了些什么，又站在谁那边，谢凛一清二楚，他怎么可能还会留她！
可是于夕辞而言，她怎么可能让霓桑去死！
“谢凛！”夕辞急忙跑出去。
她清楚得很，只有让谢凛松口，霓桑才有命活。
然而听夕辞叫他，谢凛依然没有停步，直到夕辞追上他并且拽住他的袖子时，他才面无表情地回头，语气全然不近人情：“我可不能放了她的，你说什么也没用。”
这次与上次他让他的手下把沈颜拖走一事不同，上次他本就并非要对沈颜怎么样，不过是为了吓唬宁夕辞。
而这一次，这个霓桑待在这里，终有一日会帮着宁夕辞与自己作对，何况她已经知晓了所有事情，便更不可能留她性命。
夕辞心里大概也清楚几分，谢凛可能真的不打算留霓桑性命，否则她刚才硬是不吃解药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拿这件事来威胁她，可是他没有，也就说明，他真的要动真格。
一想到是这样，还未开口，她心里就冷了下来，可是她不可能让霓桑死，也决不能让霓桑死，所以无论如何，她要让谢凛放过她！
把心一横，她直接道：“你要是把她杀了，我也不活了。”
然而这对谢凛根本构不成威胁，有他在，根本不会让她死。
他一句话都没回她，甩开她的手就要往前走。
夕辞见他一点反应也不给，心里急了，直接身上挡在他的面前，说道：“你真的以为我做不到吗？人活在这个世上难，但死还不容易吗？谢凛，如果你真的让我在这世上一点眷恋都没有的话，我一点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谢凛怒了，一把掐住她抵下巴，厉声道：“别老是在我面前要死要活！大不了你就试试，让你有想法活下去的念头虽然难，但吊着你一口气还不容易！”
一把松开了夕辞后，他侧头看向身后那几个人，喊了一声：“还不赶紧带人走，等着我送？”
就在素如带人准备先走，而谢凛侧回头之际，只听“扑通”一声，就见夕辞直接跪在了谢凛面前。
那一瞬间，夕辞还能在心里自嘲自己一下，如今生死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上，连尊严，竟然也保不住。
她这人生，未免过得太可笑了一点吧。
谢凛呆愣了一瞬，看着夕辞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夕辞强忍着心中的委屈与屈辱，开口，嗓音在一瞬间变得苍凉：“广靖王殿下，如今我一无所有，没有任何可以和你谈判的筹码，所以我只能求你，我求你放了霓桑，她不能死，她真的不能死……”
明明已经在拼命克制住眼泪，可是一行清泪还是落了下来，她都瞧不起自己，如今怎么只会哭了……
霓桑在一旁看得肝肠寸断，她大叫道：“小姐，你不要这样，我只是一个丫鬟，我死了没有关系的……”
其实她心里当然也想活，可是看着夕辞这么屈辱地跪在他面前求他，霓桑觉得她根本不值得为自己这么一个小丫鬟这么做。
谁也没有往她那边看过，夕辞跪在地上，仰着头，睁着自己闪着泪光的眼眸看着谢凛，满脸祈求之意，不复曾经那厌弃憎恶之情。
谢凛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那看着她的眼神是那么深：“呵，宁夕辞，你这回倒是成长了，都不用我说，就会跪下来求我。可是，”他顿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用，她知道了太多，她必须得死。”
夕辞绝望地闭了闭眼，于是又有两行眼泪滑过她绝美的脸庞。
此时此刻，她恨透了谢凛的绝情，更恨透了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求人，为什么明明自己该是杀了他，却要跪在他的面前苦苦哀求他……她已变得如此卑微，她已一无所有！为什么他还是不能放过她！不能成全她！
夕辞伸出一只手拽住了他腿边的衣袍，声音因哭泣而哽咽：“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她？你要我做什么都好，我只求你饶她一命，好不好！”
谢凛有了短暂的沉默。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真心实意地求人。
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含满了热泪，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她在哭泣，这般惹人爱怜的可怜模样，全是拜他所赐。
她那双装了星子的眼睛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真诚地看着他，它或许是孤傲的，或许是愤怒的，又或许是憎恨的，但从来没有哪一刻，是现在这样，没有任何他不喜的情绪，里面盛满了哀求，像个彻彻底底的弱智，请求强者的帮助。
谢凛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一种莫名的幻想：如果他和夕辞不是因为她的家破人亡而认识，或许，她认真看自己时的表情，她对自己笑时的样子，一定很美丽吧？
那可能是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或许他们在哪一个湖边不期而遇，她可能会笑着对他介绍自己：“小女乃宁相之女宁夕辞，公子，请问你是何许人也？”
再然后呢，他不敢想了，因为现实不允许他多作幻想。
“她不过是一个丫鬟，至于你这么拼命救她吗？”回过神再次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宁夕辞，他听见自己问。
夕辞轻笑一声，那笑容带着温暖：“在你看来她只是一个丫鬟，但是在我看来，她是唯一一个可以陪伴我，在这深深王府中度过一天又一天的人了。”
夕辞缓缓垂下头，语气归于平静：“谢凛，我知道，我没有办法阻止你去害一个又一个的人，可是，我真的不想再看着我身边的人死去，更不想他们因我而死。”
“倘若我非要她去死呢？”谢凛盯着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