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夕辞,闹够了没有,你就这么不想活着了?”
他还以为夕辞不吃饭是故意不吃,喝药被呛是因为她不想喝,他完全不知道,现在已不是她想不想,故意不故意的问题,是她真的一点胃口没有,她什么都吃不下。
他只心里有一股怒火,为她如此作践自己而感到愤怒。
夕辞平稳了气息后,直起了身来,看着他,扯了下嘴角,费力地开口:“是啊,我不想活了,你不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了吗?”
谢凛偏头问向霓桑:“她药也不肯喝?”
霓桑告诉他:“王爷,不是夫人她不肯喝,是她喝了就会吐……上午郎中又来看过一次,说夫人的症结在心里,若心结不解,哪怕药喝下去了,也没有多大用处……”
“王爷,您把夫人关在这府里,她看不到希望,自然一日不如一日,请您允许夫人出去走一走,让她缓解一下心情也是好的呀!”霓桑苦苦劝解。
谢凛心中颇有动摇,他将目光落在夕辞的脸上,开口,不辨喜怒:“你就那么想出去吗?”
“是的,我想出去,我想要自由。”夕辞回答的声音,虽孱弱却简单,眼中蒙上一层坚毅,那是最后的希望。
但谢凛却要生生掐断:“我不同意。宁夕辞,我知道你永远不会老实安分,若是让你出去,你定会打什么主意。”
“你……堂堂一个王爷,连我一个小女子也防不住吗?好,我不强求,请你滚出这个房间,在我死之前,不要进来!”
“你——”谢凛气结,看她这样子,若再没有好转,恐怕真的离死不远了。
看着她说一句话就气喘吁吁,他的心中不忍,却又无法做下决断。
夕辞接着道:“要么让我死,要么放我走,谢凛,你自己选。”
谢凛向来很讨厌别人威胁他,而向来他也不会被别人威胁到,只是这一回,他好似真的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果一个人想死,那真的有人能拦得住她吗?哪怕力量再强大,权势再滔天,他也拦不住一个人想死亡的心。
而他又是断然不能看着她去死的,所以,除了由着她,他还可以怎么做呢。
他无奈地苦涩一笑,轮廓分明的下颌角出现微微的松动,眼眸低垂:“宁夕辞,我能拿你怎么办?我竟然不知道。”
话音落地,一屋子的静谧,寂得只能听到两种心跳声,一种舒缓平和,没有任何事情再能打动她的心,一种炽热起伏,对这世间有太多的眷恋。
而如今,又多了一个。
抬眼,再次看了下她苍白的脸,他转身离去,伴随着带着寂寥的背影,抛下一句话:“如你所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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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辞真的很意外谢凛会妥协,她本来已做好就这样虚弱至死的打算,并没有奢望谢凛能给她自由,但是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成了真。
她也不去想为什么,只沉浸在自己终于获得自由的喜悦里无法自拔,整个人都好起来了许多,从一开始可以喝下粥汤之类的流食,很快就能正常吃饭,整个人慢慢摆脱了病态感。
自己吃得下,她便努力多吃一些,倒不是意识到饿了,而是谢凛既然让她出去了,她总不能自己没力气出去吧。
她最想去的地方自然是宁相府,她的家。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在霓桑的陪同下,她终于迈出了王府,呼吸到了外面的新鲜空气。
宁相府离谢凛的王府并不远,夕辞直接带着霓桑步行过去。
实际上,虽然她可以自由出行,但是她心里并没有揣着什么计谋,因为如今她无依无靠,无论她做什么,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扳倒不了谢凛。
更何况她不知道的是,谢凛怎可能如此大胆放心地让她跑出来,他派了一支暗卫密切盯梢夕辞,一旦她有任何异常举动,都会将她直接带回去。
宁相府早已成了半边遗骸,若不是因为宁相一案还未了结,这座府邸早就被推翻重建了。
往日恢弘光鲜的大门上落了一把破旧的锁,那锁上也沾了灰,一望便知有多久没有人来过这里,宁相一家的案子又有几人还在关注与追查。
夕辞和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样,绕到后院进入,只是如今过去,那一地的残骸已经被清理干净,只留下一片荒芜冷寂的杂草,越发显得凄凉。
夕辞平静的目光扫过院中的景象,对面拐角处小小的房子曾是她娘亲的药炉,而如今倾斜欲塌,破败不堪。
夕辞朝那房子走去,快走到时,霓桑拦住她,她担心房子快塌了,进去危险,“小姐,还是别进去了吧,若是突然塌了……”
夕辞扯了下嘴角,声音轻轻:“那定是我娘亲来带我走了,这是好事啊……”
她推开门,抬脚走了进去。
娘亲的药炉虽然不大,但是里面却放了很多东西,门对面的墙边摆着一个书架,右边是药柜,柜上有一个一个的小格子,在屋子中央摆着一张桌子,曾经是供娘亲在上面钻研药理的。
而如今,药草干枯落灰,像被遗弃的垃圾一样掉在地上,曾经在书架上摆的整整齐齐的书本,如今散落得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掩盖住它们,仿若它们是这里唯一的访客,无论多少年过去,陪伴着这些遗物的,只有越来越厚的灰尘。
夕辞还记得娘亲的笑靥,她面含微笑地告诉自己,这个药草叫什么,有什么作用,她在桌前流转忙碌的倩影,仿佛还只是昨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