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淑妃依旧是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可是眼底深处还是露出了一丝丝涟漪。
“战场凶险啊。”林知南只是合适地叹息。
淑妃抬起下巴，摆出毫不在意的态度：“不过是去押送粮草而已。”
原来淑妃也并非毫不关心宫中的事情，即便是她闭门不出，也知道她的儿子到底是去了哪儿。
“嗯，是去押送粮草，可是一路祸福难料。”林知南只是道，“据我所知，这批粮草的押送并非如此简单，抢着要去的，不仅有兵部侍郎，还有镇国公的人。”
“殿下好不容易求了皇上，给了他这个机会，才去了。”
淑妃皱着眉头，脸色不好看——虽然她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但此时可以说是阴云密布。
林知南没有回避她的眼神，一直看着她的脸，从她有些变形的五官中，依稀也能分辨出她从前一定是个举世无双的大美人。
“可能，其他人并不认可殿下此行，甚至会觉得殿下阻止了他们的计划，妨碍了他们争取这个押送粮草的机会来达成什么目的吧。”林知南继续说道。
淑妃虽然偏执，但是到底在宫中数十年，从前也是出生名门，稍微联想，自然能够想到温如璟此去押送粮草的凶险之处。
而且，按照她这样悲观的性子，想来还会自行扩大这凶险吧。
“不会的。”淑妃咬着牙，“皇帝眼线众多，这些人都在他的控制之中，如璟是为他办事，他不会……”
“皇上如何，谁也不敢妄自揣度，不过总有奸佞挑拨，谁也不知道皇上会相信谁。”林知南打断了她的话，她确定淑妃根本不可能信任皇帝。
她也不说清楚，只模棱两可，好让淑妃更加发挥想象。
淑妃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雪白了，不看林知南，而是看着旁边那几盆花草。
林知南给了她一点时间想象，然后才又说道：“我当然希望宁王殿下平安归来，相信娘娘您也是如此希望的吧。原本宁王殿下是想与你好好告别的，但若是他在路上有什么麻烦，回想起来，却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母亲，他……”
“住口，闭嘴。”淑妃打断了林知南，“他才死不了，他那样贪生怕死、怕惹事端的人，最会见风使舵，不会死的，他会回来的。”
“淑妃娘娘，不知你何以对他误会如此之深。”林知南正色道，“宁王殿下忠肝义胆，最是信守承诺，不惧艰险，根本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
淑妃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你一手调教出来的儿子，你自己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吗？”林知南的声音清脆果断，每个字都扎入淑妃的心中，“还是你停留在自己莫明其妙的臆想中，根本不愿意看看现实。”
唤醒淑妃对温如璟的真实记忆，而不是在后来扭曲的想法中或者是被人刻意挑唆的言辞中，变得模糊不清的模样。
淑妃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你、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因为没有人跟你说事实，那么我就来说说。”林知南直视她的眼睛。
她能够如此面对淑妃，能有把握治她的心病，一个自然是源于她心中的不甘和恨意，第二个，也是最重要的，是淑妃潜意识中是万分在意温如璟的。
看看淑妃对死去的孩子的执念，对温月玲和温如灏的亲近，就知道她是一个爱护子女的母亲，只是温如璟是当事人，没法叫醒她。
而其他的人，又有谁敢对淑妃说这些呢？
更重要的是，温如璟从未表露过自己身处危机的时刻，况且在庆都，这种时刻也确实不多。
“他去押送粮草会遭遇什么，能不能回来，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情，他只是在离开前，想和你化解心结，可是你做了什么？让他在雨中站了半宿。”林知南带着几分怒气，“有你这样当母亲的吗？”
“他，不是，他若是我的儿子，怎么会……”纵然是这种言辞，但是淑妃还是没有了一开始坚定不移地怨恨儿子。
“当初的事情，殿下跟我说过，是有人要害你，也有人要害他，你们母子本来就是一体的，他怎么可能帮着别人？”林知南语速较快，“他不过是个皇子而已，能够牵制左右他的人太多了，你可曾想办法帮过他？还是听信谗言、谣言，和那些本就心存歹意的人的话，而误解他，将自己和他的距离扯得那样远？”
“你你……”
“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你好好想想。”林知南转到茶桌另外一边坐下，就这么喝起茶来。
她的态度强势冷静，哪儿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
淑妃原本该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可此时整个人都有一种被击中的感觉，从她的第二个孩子没了开始，一件件事情在脑中闪回，那些画面，那些她根本听不进的温如璟的解释。
最后，她想到了温如璟现在的处境和情况。
“林知南，你来帮我，跟我说这些，是因为我儿答应为你运送粮草？”淑妃忽然恶狠狠地盯着她。
她叫人打听过温如璟的去向，知道他要做什么，给谁送粮草，她想起来，那林知舟不就是林知南的哥哥吗？
林知南没有被她的眼神吓住，反而有些欣慰。
因为，这证明淑妃的反应很快，并不蠢笨，也能根据不多的消息和线索，看出其中联络。
如果她连这点敏感都没有，那么林知南会觉得也许单纯给淑妃治病就好了，但如果她能够反应过来，作为有共同敌人的他们，还能联合起来。
“是，我和殿下做了交易。”林知南说，“我这人恩怨分明，尽管淑妃娘娘你的身世可怜，但我从来也没有想过招惹你，这宫中见不得你好的人多了去了，我也不想麻烦。但殿下找上了我，并愿意去押送这批粮草。”
她很痛快地就承认了：“我哥在虎豹骑，有人要害他，不想这批粮草顺利运到，而我相信宁王，他言而有信，是个正人君子，他提出这笔交易，我接受了。”
“你、你害我儿子！”淑妃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