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之前,黎宿可能只会为这些人遗憾，但是在他们的身体开始萎缩时，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管家的话。
装帐篷时他不见了会儿,可能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黎宿转身想在人群中找到童树,但怎么也看不见他的踪影。
他似乎总是这么突然出现,又随时消失。
黎宿在找他的时候瞄见了在一起的管家和伏乐生,这个组合稍显新奇,怔了下，黎宿朝他们靠拢。
伏乐生如往常一样朝他打招呼,而管家也一如既往地沉默。
“他呢？”黎宿问。
伏乐生：“刚刚在镜头前露了个脸,现在不见了。”
黎宿看向管家：“是他吗？”
管家说：“不知道，说不定还有其他人。”
“为了什么？”黎宿不明白。
“为了验证一下，”伏乐生笑了笑,仿佛对他这个问题感到惊讶，“第二条规则的真实性。”
黎宿：“……”
拿一组人的性命来试验？
黎宿参与了那堆摄像机残骸的挖出全过程，器材的断裂痕迹很明显是人为的损坏，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经伏乐生这么一提醒,黎宿想起在得知有一组的摄像机不见了的时候,大多参赛者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惊讶,只是眉头紧锁了几分。
大约是看出了他的迷茫，伏乐生开口道：“你最好别去质问他,也别表现出与往常的不同。”
黎宿不解：“为什么？”
“你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吗？”管家问，“如果确定了摄影机是他弄坏的，你能狠心把他驱逐出去,让他也以这种方式死去吗？”
黎宿沉默。
“而且也未必是他,”伏乐生又添了一句,“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
伏乐生和管家也预料到了他会给不出答案，在这之后也没再说话。
不远处那组人的痛苦挣扎映在了黎宿眼瞳中，黎宿突然生出了对自己的厌恶。
在伏乐生问他，如果确定是童树的话，会不会把童树驱逐出去让对方以同样的方式死去时，他的脑子里竟然在疯狂叫嚣着，会。
奇怪又激进的念头充斥着他的头脑，以暴制暴仿佛是唯一的手段。
但这很不对劲，这种感觉就像管家对他见死不救，让他差点成为墙内冤魂时脑子里涌出的激烈负面情绪一模一样。
黎宿沉默地盯着地面许久，直至童树归来，伏乐生推了他一把，才恍如梦醒。
“你跑哪去了，我刚刚都找不到你。”黎宿听见自己带着担忧口吻对童树说。
鲜红与冰蓝交杂的脉络在手臂内侧如信号错误般隐现了几瞬，无人知晓。
把那组参赛者的尸体就近掩埋后，其他组也收起了帐篷踏进了贝利亚港。
值得一提的是，古呈那组看上去脸色也很糟糕，特别是那个女人，叼着烟看将死之人开始痛苦挣扎时就转身去了帐篷的另一边，等即将启程了，才重新归入队伍。
经记性较好的黎宿提醒，其他人终于知道了这一组人的姓名，而那个女人叫卜珂。
其实在钢铁厂时就很明显了，这一组人看着凶神恶煞，但对参赛者下不了狠手，当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们的威胁也削弱到了底点，再怎么凶神恶煞也无济于事。
伏乐生：“从沿海街道开始？”
这里的街道四通八达，十字路口很多，不管怎么拐，总能走到重复的道路上，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昨天从歌舞厅出来后没有收获，时间全耗费在试错上面了。
贝利亚港不算是个大城市，如果各领域的技术没有发展起来的话，这里最多就是一个渔村的占地规模，黎宿他们昨天在这里绕了很久，总是能走上熟悉的道路，而时不时地发现的一些陌生路标和建筑，也让他们知道足迹并没有覆盖整座城市。
“嗯。”管家应道。
这种完全不熟悉而且范围不大的地方，只能靠从外沿往里逐步推进这种土办法才能走遍每一处了。
但没想到的是，他们在最初启步，也就是刚到海边，就有了新发现。
这里的海面平静无风，灿阳映在海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平静得像镜子，也像画，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很美，但也很诡异。
黎宿垂眸看着自己掌心的空贝壳：“什么生物都没有。”
在沙滩上没能找到除了他们一行人之外的生命形态。
不仅是沙滩，他们昨天穿梭在杂草丛生的贝利亚港内城，连蚂蚁都没见到一只。
抱着这份疑惑，他们沿着这座城市的海岸线走了一圈，结果就来到了一处疑似墓场的地方。
临着海岸线，大大小小的木制棺材都随意散落在地面上，底部微微陷入沙子里，不经意的一抬眼，能让目睹者心跳骤停。
而棺材群的另一边，是已经“秃”了一片的树林。
直径几百米的粗木都成了木桩，横切面还留着锯刀的痕迹，虽算不得新切痕，但也没有一百多年那么古老。
“这里是…墓地？”众人面前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棺材，从岸边挤到了树林，连伏乐生都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
就算是这座城市的殡仪行业朝气蓬勃，也不至于形成这种画面。
因为棺材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这座港城的人口有没有这么多都未必。而且大部分的棺材只做好了形，木边毛躁都没打磨，也没上漆。
“这些横切面都是差不多的状态，可能是短时间内砍的。”管家在一一检阅过木桩后说道。
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在短时间内砍了大量树木，做成了这么多闲置棺材？
他们最初以为是天葬墓场，不同的信仰总有不同的殡葬风俗。
但等开了棺材盖后才发现里面都是空的。
他们并没有就此止步，在确认过后这里只是单纯的棺材停放地后就继续前进。
没想到他们误打误撞前往海边，却在此发现了不少的可疑事物，紧随在这诡异的空棺材墓场后的，是扑鼻的恶臭。
他们起始点的海水虽然平静瘆人，但澄净得似梦似幻，可从墓场再前进一小段距离，却有恶臭扑面而来。
黎宿手中的小石子咻一声划破停滞的空气，本该横着在水面上轻点几下，却在触碰到海水的第一下就改变了行动轨迹，无声无息地沉了底，没在那如镜面般的大海留下一丝涟漪，仿佛是被吞噬了一般。
他们找不到这股恶臭的来源，却又不敢碰这奇怪的大海，扔石子试了下，果然不似常态。
伏乐生皱眉：“有点像动物尸体腐烂的气味。”
腐臭味，又不带腥臭，不太像是海洋生物搁浅暴晒。
但如果是动物尸体，这么浓重的味道，得要多少死多少动物才会出现？
抱着这份疑惑，他们继续前进，然后才发现，刚刚的恶臭只是开始，臭味的中心在于前方的一个工业排水管道。
单是站在附近，都感觉要被熏晕过去了，如果贝利亚港人曾经是在这种地方安居乐业，那得要多能忍，才能忍受城市临着这种地方。
管道十分粗，目测直径要有两个人那么高。
难怪刚刚一直找不到气味来源，管道没有放置在地面上，而是挖了差不多深度的坑，从城市底下延伸出来，直接把废水排入海里的。
不知道这是什么工业，会有一条如此庞大的废水排放管。
多年未施工，管道内的污水已经干涸，厚厚的黑垢黏在管壁上，令人望而却步。
但是……
“不像是工业废水。”管家说道。
没有刺鼻的工业化学味，反而透着一股阴雨□□服没晒干霉菌滋生的恶心味道。
童树捂着鼻子站得远远的，瓮声瓮气问：“那我们要下去看看吗？”
伏乐生摇摇头：“过浓的气味会导致呼吸困难，里面空气本身就不流畅，而且不知道距离多长，真呼吸不畅了可能走不出来。”
管家在管道口伸手感受了片刻，也摇了摇头：“没有风。”
“未必要进去，或许找下源头也行，”黎宿踩上了管道顶端，在烈日下眯着眼观察它的走势，但除了头部外，其他的都深埋在地下，好在还能从别的角度猜测，“贝利亚港的大型工厂不多吧，这么大的排放管道，你们觉得有可能是哪一间的？”
……
答案不言而喻。
在钢铁厂的面前，其他工厂的规模只能算是小型，贝利亚港这个小渔镇的经济变革，最初也是由这个钢铁厂开始的。
“要再过去一趟吗？”伏乐生征求大家意见。
昨天的那一趟遇上了古呈小组，虽然获得了一些线索，但是停留的时间很短，并没有仔细排查过，更没有看到疑是排水管道源头的设施。
寻找阁楼的脚步刚开启，就有了新发现，是选择早点找到阁楼踩完三个任务点，还是选择疑点重重的钢铁厂，这确实很让人头疼。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管家先开了口：“到下午再没有发现，就走一趟钢铁厂吧。”
他们都默契地没探寻管道传来的这股恶臭的来源，结合之前的所见所闻，心底都有了个模糊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