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利用你,来搞黄光玉。来搞首辅王公?”
金会一开口就是老御史了。
李盛面皮一抖。他并不认识金会,关勉虽然告诉了他一些事情,但不可能所有朝廷百官,一一给他介绍、分析的。
但是按照最基本的逻辑来分析,这位都察院的御史大人,来到金陵先来见章留侯。
那么应该是信任章留侯,且与章留侯有一定交情的。不是首辅王平的人。
而这样的家伙,竟然先怀疑我?
不过从结果来说,这位御史大人的直觉很惊人。他与关勉的计谋,显然就是针对王平的。
王平是首辅、黄光玉是浙江布政使,二人是同党,打断骨头连着筋。
要是一开始就没有剑指王平的勇气,那就别使用什么计策了。
李盛只是面皮一抖,随即恢复了从容,对金会躬身一礼,说道:“我不知道金大人你在说什么。”
章留侯也是面皮一抖,连忙打圆场道:“金大人。李盛是受害者啊,并没有要算计王首辅的意思。而且他一个童生,干嘛要算计首辅?”
章留侯很无奈。这位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真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人,比他还要油盐不进。
君子朋而不党。
这位金大人倒好,不仅没有党羽,连朋友也是极少,真的是敢打敢杀的孤臣。
哪边都不讨好,偏偏茅坑里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谁都搞不了他。
不过。章留侯的心中,还是欢喜居多的。朝廷派遣了金会过来,对李盛是大大有利的。
要是王平的党羽来了,那么必然是轻轻放过了黄光玉。但是这位御史大人来了。
呵呵呵。
金会并非是好糊弄的人,他还是很怀疑李盛是不是受了谁的指使,才惹出这么大的事情的。
不过算了。他没有任何证据,只是直觉。
关键的,还是科举舞弊案。
金会坐在椅子上,沉声说道:“你院试的卷子我看过了,确实做的不错。但我怀疑,你是不是先得到了考题。”
“我现在出一题,你当场做出一篇文章来。”
李盛眉毛一挑,虽然案件回到了科举舞弊案。但是这位御史大人,还是怀疑我。
章留侯有些不满起来,但金会实在是太臭、太硬,他也没办法。只能给李盛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朝门外的家奴吩咐道:“去取桌椅,文房四宝来。”
“是。”家奴应了一声,不久后搬来了桌椅、文房四宝,并给李盛磨好了墨水。
李盛坐在了椅子上,拱手对金会说道:“请金大人出题。”
金会也是进士出身,虽然脾气不咋的,但是才学是极高的。他沉吟了一下之后,当即出题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李盛微微一愣,这是「大学」开篇第一句,题目很简单,但是要做的出彩,却难。
李盛沉吟了许久之后,才提笔。为了显出自己的能力,李盛用出了「瘦金体」。
字如刀锋,锋芒毕露。
他几乎过目不忘,又有关勉这老进士悉心教导,文章是自己的真才学。
下笔如飞,一气呵成。待完成之后,李盛便举起纸来,往纸面上吹了几口气,吹干了墨迹,才站起来交给了金会。
金会朝着李盛颔首,别的不说,李盛这做文章的速度,真是牛逼。
金会低下头来看向了手中的试卷,章留侯没有忍住,凑了过来,二人都是微微一愣。
瘦金体确实是厉害,冲击力很强。章留侯知道李盛会瘦金体,但真没见过。
金会也只知道李盛的名声,而没见过瘦金体。二人第一眼,觉得惊艳。
不管这是好字,还是坏字。
是传统,还是离经叛道。
瘦金体的艺术价值很高。最可怕的不是离经叛道,而是庸才。有些人写字写的四平八稳,仿佛印刷体一样,但没有灵魂,谈不上好字。
再看这文章,金会、章留侯又是齐齐点头。最近这段日子,李盛也没有耽搁写文章,写出来的文章又精进了一些。
不管如何,李盛取个举人,乃是钉在铁板上的事情。
是个读书种子。
金会将手中的试卷放在了茶几上,章留侯立刻眼疾手快的拿捏了过去,仔细欣赏起来。
金会抬头看着李盛,脸色缓和了许多,说道:“文章做的不错,再努力一二。金榜题名,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多谢金大人。”李盛已经大概知道这位金御史的脾气,拱手一礼道。
“好了。回归正题吧。事情我已经听章大人说过了。但是我想从你口中,再听一次。”
金会沉声说道。
“是。”李盛应了一声,然后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金会。
从李益寿开始......再到陈亭训,再到黄光玉。
套娃一样,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一节节的往上莽上来的。
金会点了点头,捏着胡须说道:“嗯。”随即他站了起来,对章留侯一拱手道:“章大人,我还有事,便告辞了。”
李盛、章留侯微微一愣,你要怎么做?但是他们也没敢问,问出来一定不会有答案,而且恐怕会被金会训斥。
“好。我送送金大人。”章留侯拱手说道,李盛当然也拱手随从。
二人在门前看着金会坐着马车走了。
“章大人。金大人会怎么做?”李盛回过头来,问章留侯道。
“罪魁祸首就是陈亭训。当然是剑指临海,他可能不会大张旗鼓,但一定会先到达临海县。”章留侯想了一下后,才说道。
“嗯。”李盛点了点头,这与他的猜测不谋而合。
一切的阴谋诡计,都出自于陈亭训之手。最先倒霉的,肯定也是陈亭训。
“嘿。”李盛嘿然一笑,双眸之中露出了丝丝精芒。
大老爷,你也有今天啊.......陈亭训不知道李盛开始幸灾乐祸了,他只知道自己如果不做点什么,就完蛋了。
一句“焦头烂额”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怎么会就这样了呢?
他一个县令,出手对付一个童生,不仅没成功,而且兵败如山倒,简直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