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
这居然是闪进唐洺脑子的第一个念头。
辐射病发作以后，热度绝无可能自己退下来，现在他竟然在好转，只能证明眼前这小子真的掌握了什么神奇的手段。
绝缘体已经怀璧其罪，若被人知道他还有这本事，铁定被人连皮带骨拆分干净来仔细研究。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傻小子没遮没拦跟着他就出来了，也不知道刚刚下面有没有其他人看着，如果他好端端地回去了，这种异乎寻常该怎么解释？
更糟糕的是，会不会有人听他们解释？
楼景深见唐洺呆了很久，以为他是惊喜过度，不由软了唇线挨上去，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推回来：
“没工夫跟你腻歪。”唐洺面色凝重，问道：
“确定除了阿贝，你没给其他人透过风？”
“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值得我敲锣打鼓四处通报。”楼景深觉着吧，自己为了他连审美偏好都改了，现在表白了居然连抱也不给抱，心里有些委屈。
不是什么稀罕事？
唐洺嘴角抽搐：“你还认识多少个绝缘体啊？”
“...谁没事儿打听这个。”
科研组定期全城巡视肯定就是在打听这个，居然给他们漏了眼皮子底下的大鱼，也不知道是这家伙太幸运还是太聪明。
“算了...有一条你给我死死记在脑子里。”
唐洺跟他郑重其事，楼景深也端正了下态度：
“你说。”
“这事儿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那副队长...”
“阿贝那我们商量一下说辞，糊弄一下...”
楼景深啼笑皆非了：“是他傻，还是你说啥他都信？”
唐洺撇嘴：“所以得编牢实咯，你上来之前怎么跟他说的？”
“...瞒不住的。”楼景深轻声道：“起码队伍里的人瞒不住。”
唐洺急了：“你嘴巴豁牙还是漏风，不是说不稀罕敲锣打鼓地通报吗？你不主动说，他们不主动问，怎么就瞒不住？”
“你不想骗他们。”
“这不是骗，这是瞒。”唐洺矫正他。
“那阿贝那...”
“阿贝那是暗示加误导。”
楼景深静静看着他，唐洺垮下肩：
“成成成，除了阿贝。”
“你不相信自己的队员？”
唐洺面皮一僵，不吭声——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是所有的信任都经不住人性的拷打。
“你想相信他们，我也想。”
“如果是我的事儿还有的商量，但眼下是你...”眼下是楼景深，他真码不准队里有没有谁回头就把他卖了的。
“你这是在暗示我在队里没有人缘？”
唐洺顺势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然后对面一个狼扑盖过来，把他压在歪脖子树虬曲的根上，顿时硌得慌，他嘴上还不饶人：
“你的群众基础一点也不牢固，没一起扛过枪也没一起同过窗，任务不去，训练不理，指望人就这么跟你推心置腹，肝胆相照了啊？”
这怎么能怪他了？？
“那你怎么就看上我了？”楼景深拿手垫在他的后背，脸越挨越近，眼珠子一颤不颤地盯着他。
唐洺被凑得那么近的眼睛盯到心慌，背上不梗了，身上这团却腻乎得紧，他看天看地看那棵光秃秃的丑树就是不看楼景深：
“是我鬼迷心窍，色令智昏，一意孤行看走眼了。”
“那你看看我，再看看我...”楼景深掰过他的头，撑开眼皮对着自己：“还昏吗？”
唐洺不屑地哼了一声，楼景深笑，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亲的唐洺软了气势：
“行行行...我胡说八道的。”
“你要坚守原则。”
“什么原则，你妖妃惑世的原则？也不回去洗洗照照，这张脸还差多少个段位...”
这话说得越来越小声，楼景深摸自己的脸，正儿八经地困惑了：
“我长得不够好看？”
好看能当饭吃吗？这脑回路拐出太阳系的傻小子，唐洺恨得咬牙：
“怎么着还想人家为你发动特洛伊战争呢？”
“你还知道特洛伊？”楼景深一脸惊奇。
唐洺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巴掌：“能不能说正经事？”
“还有什么正经事？你没事了，正经事完了。”楼景深笑，维持着压在他身上的姿势没动弹。
“队里的人还不能说。”
“他们总会知道的。”
“那就拖...”
“唐洺，如果碰到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们之中也有人辐射病发作...”
唐洺顿时哑了，目光怔然——这是他一直避而不想的事情。
“瞧吧...就算你可以，我也不行。”楼景深捂住他急于争辩的嘴，笑着：
“别对自己这么残忍，说说也不行，跟自己放什么狠话，嫌自己身子骨太硬朗还是身心太坚强？
你心里也知道，瞒不是办法...大不了带我亡命天涯呗。”
亡命天涯个屁，上地面来只能被那些个长几个脑袋的怪物追到抱头鼠窜。
唐洺辨不出他是不是故作轻松，但使劲拿还没发生的事儿折磨自己也不是办法，只能将就着妥协：
“但阿贝那还是得想想怎么说。”
“他不会问的...你没事了，他什么都不会打听。”
楼景深笑的笃定，唐洺不信那是因为压根不知道唐贝心里早给楼景深编排了千儿八百种诡异的身份，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比绝缘体劲爆。
唐洺确实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这一愣神就被他亲到晕晕乎乎，于是纳闷——小崽子什么属性，前一天还义正言辞口口声声自己冰清玉洁绝不会喜欢他这款的，结果心理包袱一放下就恨不得用口水融了他，他不得不使劲扯开这块牛皮糖：
“能不能坐好，不恶心啊，这一身泥和汗的。”
“昨晚都抱一宿了...”也没见你嫌弃——楼景深的眼神如是说。
“哪来的一宿，咱半夜才上来的...”唐洺眼神游移：“回吧。”
如果阿贝不是问题话，那他们还有时间。
还有时间围着楼景深建一座坚不可摧的碉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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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贝守在小道路口，那处隐蔽鲜有人烟，他端坐在那充当某种被遗忘在古迹里的雕像，直到背后黢黑的洞里传出声音才活过来一样转身。
“楼景深，我们头儿...”
他吞下后面的话，先出来的是唐洺，他正艰难地在里面套自己的防护服，末了伸出手：
“帮一把。”
唐贝傻愣愣地伸出手：“老大？”
“不是你老大还能是谁？稳着点，诶...勾住了，小楼那钩子摘一下...这破衣服上为什么有钩子？”
“都叫你不要在通道里穿了，这钩子是拿来固定头罩的还不知道？”
“别叽歪了，赶紧摘下来，扯我头发了。”
不好好穿防护服的恶果之一，扶着唐贝也没能站稳，下一秒就踩着裤脚摔了个大马趴，唐贝顿时紧张了：
“没事儿吧头儿？”
“嘶——没事儿没事儿，周围有人吗？”
唐贝一脸如梦初醒，摇摇头：“我一直在这，没人过来。”
唐洺点点头，把身后的楼景深拽出来，唐贝看了他俩很久，然后问：
“所以...没事了？”
楼景深笑笑：“没事了。”
态度轻快得好像他们只是出去放了个风，就唐洺欲言又止了一阵，唐贝了然：
“没事儿就好，那...回家吧。”
“阿贝。”唐洺叫住他。
“嗯？”
“咱们在基地，给小楼办一个入队仪式。”
唐贝回头问道：“正式的啊？”还以为楼景深之前那句愿意上去执行任务是托词，也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让这胆小鬼转性了。
“正式的，给他准备一套队服，之后的训练也带上他。”
“‘世界’呢？”
“继续呗。”
他是老大他说了算，唐贝点点头：“成，你们先回去休整一下，我通知队里的人。”
“阿贝！”唐洺又一次叫住走在前面的唐贝，唐贝站住，却没有回头：
“行了，我知道，保密。”
“瞧瞧，咱副队长比你想象的上道。”楼景深在他身旁咬耳朵。
“我很抱歉。”唐洺却有些克制不住的愧疚。
唐贝硬挺挺地定在那，霍地转身，面罩下的脸看不清表情：
“你道什么歉？抱歉自己活下来了？只要你活着，他楼景深就是个外星人我也拼命给他在地球上挣个地方，成不？”
唐洺缩了缩脖子，干笑：“这倒不至于。”
“那别多说废话，赶紧滚回去，我让大家在基地等你们。”
唐贝走后，楼景深问：“你们还有个基地？”没说上线，那就是现实里的一个基地。
“级别够了自然就有，一直没让你去，因为去了就证明...”
“要卖命了，我知道。”
唐洺点点头：“我想加快进程。”
“好。”楼景深没问怎么做，反正唐洺说的照做就好，那放任又听话的模样真有几分唐小队成员的模样了。
“先回去洗澡。”唐洺心绪大定。
“这也是加快进程的步骤之一吗？”
“不可或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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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唐贝的保密工作做的相当好，小队成员对昨天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相当习惯地背着阿贝那张冷漠的脸窃窃私语：
“好久没开这种正式的会议了。”
“老大要弄哪出啊？”
“他可能已经拿下楼大师，准备进入第二阶段的战略扩张。”
“他舍得把他带上去？”吴爱名切了一声：“磕哪碰哪，谁赔得起？”
“也许小楼坚持呢？为爱舍命也说不准。”唐小雨捧着头一脸想入非非。
“他的胆子要有你眼珠子那么大的话早就上去了。”
“你说啥，我眼珠子可大了，瞧！”唐小雨把脸挤过去——
大门打开的声音响起，他们安静下来。
“大家都到了啊...很久没跟大家开这种线下会议了。”唐洺笑着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