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夜间再无繁星,从此灯火只剩伶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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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沙凝聚成的花小巧精致,叶片上没有一点细纹,花瓣有五片,在半空中静静地旋转。
“花?”严神眯起了眼睛。
“为了让你信任我们,我和大姐说,把我封印吧,我不会抢任何人的神位。我本身也不怎么想待在这个世界,是苏拉出生之后才开始对这边有些感情的。”唐夜伸出手,那朵金花飘到他手心,金沙化成的刀融进了花中成了花茎,似是扎根在了他的手上。一朵花渐渐变成一束,最后被唐夜握在了手里。“我不能在这边使用自己全部的力量,你知道这一点,还因为这一点嘲笑我,我完全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看你无所适从的样子,想做什么又做不到的样子,我不该畅快吗?”严神说。
“你到底怎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唐夜眉眼间染上了哀愁,他双手捧着金色的花束,花束上甚至掉了两片金色的叶子,在落地之前就化成了灰烬。“你终究不是那个人。”
“你不要再和我提那个我不知道的人!”严神的眼睛中都是血丝,他冲着唐夜大喊宣泄自己的愤怒,周围的空气都在震荡,甚至震得站不稳的欧裳扶住了身后的土砾。
“你还不懂,如果没有那个人,凭你这样的垃圾,你配得上我大姐吗?”唐夜好像终于放下了什么一样无奈地笑着。“你甚至没有我强,害怕自己做不了神会被我取代,为了我大姐能和你在一起,就这样懦弱的你,我封印了自己的力量。你就是个替身而已,怎么,做替身委屈到你了吗?”唐夜的花束指向了严神的神殿,花束上又掉下了几片叶片。
烬神是神界最完美的人,她是最完美的。她是严神这么多年来迫害世界的缘由,因为她真的是严神决不能错过的命运。任谁碰到她都会这么想的,任谁被她主动示爱,都会倾尽一切去留住这份荣耀的。
“她是最漂亮的,她之前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总是一起战斗,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躲起来逃避。最美丽的她,最强的她,给你生了那么完美孩子的她,你从来都没想过你不配吗?被她当做替身,你觉得你有资格生气吗?”唐夜冷笑着。“她真心待你,就算把你当做替身也是真心待你的,她怕自己这样的想法对不起你,还拼命和你说你没比任何人差,现在看来你就是不配啊,你就是不配,高加伦佐。”
金色的花束像是流着眼泪,飘出一束束的金沙,柔美的线条在世界中穿梭。严神的神力波动直线上升,在这些花中他感受不到一丝危险,因此才更加警觉。他知晓唐夜的强大,最初世界与其说是严神和烬神开辟的,不如说是唐夜和烬神开辟的。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看到有人和她并肩作战,高加伦佐自知不配,才开始嫉妒。
在风中缓缓飘舞的金沙,仿佛听到了一声军令,突然绷紧,连着天边直插云霄,像是根根从天而降的尖刺,最后却都汇到了唐夜手中的花束上。
“总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你静默给谁看呢?装模作样,还不是无心安处?”严神的眼睛开始变暗,暗的像刚磨出来的浓墨,在砚台中缓缓流淌。
“我心安处在那边,那边一直都有人等我。”唐夜右脚向后撤了一下,他用花束指着严神,好像要献上金色的花束。看着的却是更远的地方,他看着严神的神殿,眼中盛着的是穿着金红色衣服的女人。“对不起,对不起,大姐。”
“走。”唐夜回头对欧裳说。
欧裳挣扎着站起来点了点头。
金色的花束被他甩了出去,四散的沙仿若掉落的星屑。世界骤然突变,他们正站在一朵金色的花上,周围是一片漆黑,满天遍布着金色的花,如同湮灭了世界中重生的星球,一朵一朵十分巨大,站在上面甚至望不到边。伸展的花瓣缓慢地旋转,如同一颗颗行进的星球,发出搅动世界的轰隆声。
欧裳能够把人带入宇宙,严神则可以控制所有暗面。唐夜现在却把严神拉入了黑暗的世界。
“你凭什么能做到!你凭什么能控制黑暗!”严神手中出现一把刀,那把刀也是黑色的,由黑色的冰凝聚而成,细长却看上去极为沉重。线条虽然流畅却谈不上漂亮,整把刀如同隐入了黑色一般不可见。虽然普通,却是用来杀人的最强利器。
严神握着刀,踩在金沙上面冲了过去。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快的变成了一道黑色的影子,和刀一起融入了黑暗。严神一直都没有自己专用的武器,他的战斗保持了最简单原始的样子,所有的东西都是为了杀生而存在的。
他坚信要杀人就要简单。
这样的他,握着一把简单的刀,向着前方那个站着的优雅男人冲了过去。他们之间明明还隔着几百丈,手中的刀却好像已经横在了唐夜脖子上。他直冲过去,甩起了自己的刀,接着上举,向下斩击。他的速度奇快,就是这样的速度把欧裳近乎于碾压地摧毁。
而就算他这么快,好似一步就跨了百丈的距离,唐夜看着到自己面前的刀一言不发,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严神被自然压制了很多年,他身体里现在还隐藏着很多冲撞的神力,他的精神力也已经剑拔弩张,他不处于自己的巅峰状态,而唐夜同样也不是。严神知道唐夜很强,却不认为现在两个人中更强的是唐夜。
“都说过比你强很多了。”唐夜叹了口气。“不是都说过了,比你强很多了吗?”他没有选择躲避锋芒,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看上去波澜不惊,甚至从眼中发散出来了让人胆寒的冷漠。
他终于动了。
他闭上了眼睛,双手伸向了无边的黑暗,身上的神力在聚集之后喷薄而出,刹那间就融进了四周的金色宇宙之花中,顿时把无边的黑暗割成了碎块,瞬息之间仿佛把整个宇宙的能量都整合在了一起。
宇宙中掀起了一阵飓风。
金色的花在飓风之中骤然暴动。
宇宙中响起恐怖的嗡鸣声。
站在原地的唐夜突然消失,代替他的事数百多金花。那些花在缓缓旋转,相互摩擦,如同环环相扣的齿轮。宇宙中的黑暗瞬间大乱,那些黑暗的世界好似凝成了块,向内挤压。空气变得稀薄,高加伦佐在这些中心,如同被什么东西禁锢一般无法移动。
一道黑色的身影冲破金沙,须臾间飞至高加伦佐面前,唐夜的眼瞳清晰可见,连他飘着的发丝都写着优雅。他手中握着金色的刀,全身上下唯有他的刀充斥着蛮横霸道不讲理。
世界开始剧烈颤动。
高加伦佐感到自己被一把星球般大的巨锤敲击,他手中的刀碎裂成了粉末。周围的金色全部消失了,他的身体还飘在虚空之中,突然遭到了没有缘由的重击,像流星一般向下坠落。黑色的世界在这一瞬间恢复了颜色,他向着自己的神殿,严神神殿顶尖的尖刺坠了下去,眼见就要被直接刺穿!
危急时刻他身体在空中微侧,尖刺划破了他的腹部,他顺着墙体狠狠撞进神殿前的山崖,激起了冲天高的烟雾。高加伦佐从烟雾中站起来,他的腹部不停流着血,唇边也溢出鲜红的液体。胸腹间已经难受到了极点,似乎血液都已经淤积起来了。
而那个罪魁祸首并不在这里,唐夜消失在了天地间,高加伦佐却还能感觉到他的神力。
他还在这个世界。
这场战斗不过持续了一炷香而已。
一炷香之前,欧裳拖着残破的身体冲向加耶罗的神殿,却在半路就遇到了焦急赶来的牟苏拉哈。她迅速把欧裳扶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带着他回到了天命的神殿。
“裳叔儿!”加耶罗感觉自己要窒息了,星辰神欧裳是严神和唐夜下的神界第一战力,现在这些可怕的伤口一定是严神做的。
“该死!那个老不死的!”牟苏拉哈掀开欧裳眼前的金沙,看到了下面的空洞。“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了。”欧裳深深喘息着说。“他知道了,夜哥在和他战斗。”
“唐叔儿?他和唐叔儿打起来了?”牟苏拉哈的怒火全都冲到了头上。“老不死的到底想做什么!”
她刚刚说完这句话,就有另一个人出现在了她的背后,那人抓住了她扬起得到手。牟苏拉哈瞪着眼睛回过头,却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唐夜。他柔顺的发丝被鲜血粘在了脸上,连眼眶中都溢出了鲜血,看上去甚至比欧裳伤的还要重。
让人更无法忽视的是他手上脚上出现的锁链,那些锁链还是虚影,却实实在在地捆着他的手脚,连脖子上都出现了束缚的锁链,那些锁链正在慢慢变成实体。牟苏拉哈踉跄着爬起来,她认识这锁链,因为这锁链已经锁了她几十万年了。为了假装看不到这些锁链,她在人界和神界往返,苟且偷生。
“唐叔儿?你?你?!”她惊得说不出话,眼球似乎都要掉出来了。唐夜冲她疲倦又抱歉地笑着,好像快要睡着了。他满是鲜血的双手捧住了牟苏拉哈的脸,马上就要闭紧的双眼挣扎着注视着她,深情又悲伤。
“你太像他们了,太像我大哥大姐了。我知道高加伦佐不是我们的英雄,但他们那么像,谁能把他们真的分开?大哥是我的英雄,我真的,是因为他才成为现在这样的人的。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了他们还在一起的样子,所以即使是个冒牌货,我也试着去尊敬过他的。”唐夜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他顺着牟苏拉哈的头发,双手一直在颤抖。而从来不允许任何人把肮脏的东西蹭到自己身上的牟苏拉哈,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握住了唐夜的手。
“姑娘啊,你是个好姑娘。你是我们的好姑娘,他瞎了眼不爱你,我想好好疼你的。想让你一辈子都泡在蜜罐里面长大,想亲手给你穿上好看的裙子看你嫁人。他不牵你的手我来牵,他不给你的注视我就用一万年两万年给你。”唐夜从牟苏拉哈的手中挣脱出来,他跪在了地上,已经几乎没有力气了。
这个世界在排斥他,牟苏拉哈能从他身上看到自己,看到自己如果强行使用神力会遭到的迫害。她跟着唐夜一起跪下来,加耶罗看到自己面前的唐夜开始变得虚幻,渐渐要消失在这个世界。
“欧裳和我都要走了,苏拉。我们都得走了,我今天本来想拼死一搏的,却发现就算我死在这里,我也什么都改变不了。这里不是我的世界,这里,这里终究不是我的家。我们来这里是来错了,我们来这里,什么都不会得到的。”唐夜轻声啜泣,他连哭的样子都十分内敛。牟苏拉哈抑制不住自己,她从来不哭,从来没掉过一滴眼泪。但现在面前要离开的人是唐夜啊!
从她出生开始她就经常被唐夜抱着,她喜欢和唐叔叔撒娇,因为唐叔儿什么都会满足她,她想要星辰做的裙子,他就给她找来一片星河,她想要太阳做发冠,他就给她寻来一束阳光。她知道唐夜是光明王神,却还是成天骑在他的肩膀上让他给自己摇拨浪鼓。他处理事务累的头如捣蒜,只要小小的苏拉开口,他还是会挣扎着站起来冲她微笑,带她坐着金色的花朵直入云霄。八壹中文網
她十几岁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世界,父亲再也不爱她,两个哥哥对她实施迫害。只有唐叔儿跟着她去了地面,帮她建立了帝国。自那以后他就不怎么回来了,她以为唐叔儿是累了,却不曾想他也是身不由己。
因为在地面上使用了太多神力,他能在这边待着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我不想在这个世界了,但我害怕我走了以后你会说:‘怎么连唐叔儿都要走,唐叔儿都不愿意疼我了吗?’我害怕你会这么说。”唐夜的影子也开始变得虚幻,牟苏拉哈甚至抓不住他的手了。他擦着牟苏拉哈脸上的眼泪,却没能真的触碰到她。
“我会留下我的神力来保护你,就算你不得不使用神力,或者他想要害你,你也能坚持一段时间。你要相信君与眠,相信尹兰,那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可以做到,你也可以做到。”唐夜的身影突然裂成了两半,化作两束金色的光芒。那些锁链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样缩回了天空,两束金光一束扎进了牟苏拉哈的心脏,一束向着严神神殿冲了过去。
那束金光扎进了严神的身体,严神的瞳孔开始剧烈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把他紧紧地缠住,他挣扎着站起来,那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的神力束缚。唐夜的神力紧紧地捆着他,怎么都无法挣脱。
但并不是永远无法挣脱。
天边传来沉闷的钟声,钟声有一上一下两种,那声音敲得人头痛不已。牟苏拉哈和加耶罗跪在地上,天上落下了金色和蓝紫色的碎屑,那些星星点点的光芒洒在牟苏拉哈身上,如同做了一件精美的礼服。牟苏拉哈抱着自己的双臂向前弯着身体,额头点在了混着鲜血的泥土上。她的哭声伴着钟声,一直荡到了很远的地方。
那一夜的荣华城十分吵闹,无数的居民从家里探出头来看着夜空,对着这片夜幕指指点点。正在聊天的二逍和尹兰也走出了皇宫,抬头看着这一夜的天空。
“怎么一颗星星都没有?”二逍皱起了眉头。“把灯点起来,太暗了。”
而在侍女照做之后,即使点了再多的灯,这片夜还是十分昏暗。提着灯能照到的地方似乎变得宅了许多,夜间再也促不成灯火通明了。尹兰看着自己的周围,有很多细碎的星点从天上落了下来,而自己的哥哥似乎看不到。
“哥哥能看到吗?”尹兰捧了一捧问二逍。
“什么?”二逍疑惑地反问。
在雍和宫中的阿荆看着天空,心口一阵一阵地疼。她穿上外衣去到了二逍和尹兰在的地方,尹兰正好回头看她,她也看到了尹兰捧着星屑的样子。
“我能和尹兰说说话吗?”阿荆问二逍。
“和尹兰吗?”二逍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点点头走进了殿内。待二逍消失之后阿荆才握住了尹兰的手,和他一起捧着那些星点。
“你能看到吗?”阿荆问。
“嗯。”尹兰点着头。
四周响起了沉闷的钟声,这次连二逍都听到了,荣华城的百姓都听到了。钟声一高一低,在世间所有的地方回荡着。
“这是什么声音?”尹兰看着阿荆,直觉告诉他阿荆应该是知道内情的。
“这是,神的丧钟。”阿荆的眉眼间都是愁绪,美丽的眼瞳盛满了忧思。“有两位神去世了。”
“神?”尹兰的眼瞳震了一下。
“尹兰感受不到吗?”阿荆无奈地笑着。“你应该能感受到吧,有什么联系断掉了。”
联系?尹兰下意识地运行了自己的功法,却发现自己的真气凝聚比之前还要快,他急速地运转着真气,身后突然出现了金色的虚影,没有穿越千年的威严,而是带着新生的气息,朝气蓬勃的影像。
正是尹兰自己的样子。
“先祖?!”尹兰一下子握紧了拳,他的背后出了很多虚汗,牙齿忍不住开始颤抖。
“从现在开始你不是霓珈大上的传人了,尹兰。”阿荆把那些星屑洒在了尹兰身上,她悲伤却决绝,背影单薄却坚强。“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霓珈大上。”
星辰神欧裳,从神界陨落。
霓珈大上,荣华挚心,光明王神唐夜,从神界陨落。
“记住我站在你面前的,我最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