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孤儿,我,叫芝棋。
在破旧的土地庙,我瑟瑟发抖的蜷缩在地面上,外面是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我哆嗦着身子想凑近稻草堆,却被几名乞丐拳打脚踢了一番,丢到门口,门框中唯一的老旧扇门被风吹动的吱吱呀呀的shengyin着。
我挣扎起身,想离门口远一些,门框中应有两扇门的,如今只有一扇门,根本挡不住这刺骨的寒意。
可是太冷了,我颤抖着嘴唇,僵直的身子像是不听我使唤一般,我直挺挺的躺在门口,我缓缓拧过脸看着门外飘飞的大雪,大片大片的白色,笼罩天地间,白的树,白的地,白的屋子,一切都是白的,我想,我死了,会不会也能白一点?
我恍惚间见到有人似乎向我走来,一身素白,我想,这就是白无常了吧?他是来带我走的吧?
天地间一片雪白,只有她,天与地间,她是第二种绝色。
白皙近透明的皮肤,泛白的嘴唇,小小的脸窝在一团狐皮中,双手抱着一精致童趣的汤婆子,坐在‘无常’的臂弯中,墨色的眼睛,是她身上唯一的色彩,带着关怀忧色的眸子的亮色仿佛是黑夜里的星子,闪闪烁烁,忽明忽暗,却又真确存在。。。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站起身定定看向她。
风雪拍打在我脸上身上,雪花从我身上簌簌掉落。
我抬起腿,向着他们的方向走过去,他们见我过去,微微一滞,不知哪里出来了很多白衣人,挡在我面前,我试图从他们挡着我的缝隙间穿过去,却被他们架在臂弯,一动不得,我绝望的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
她是不是要走了?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不行!不可以!绝不可以!
我似乎已经被冻僵了,再也动弹不得,我拼命想说话,哪怕只是一句话,我也想告诉她,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但是我只想和她说话,在她身边,我终于能张口,我用了最大的力气‘qi——’。
我没想到自己竟然发出这种声音,我自己都被自己惊呆了,但是好在,她停住了,她回头看我了,她向我走过来了,她在和我说话。。。
“放开他吧。”她轻轻开口,声音软软轻轻的,像飘雪轻轻落地,温柔的不像话。
她看着我,轻轻一笑,两眼弯弯,像盛夏晴朗天空中的月牙,周遭的风雪好似都慢了下来,我眼角一红,鼻子酸涩不已,眼泪他自己就掉了下来,砸在地上,滚烫的泪珠在地上暖成一个个小小的凹凼。
我以为自己已经很坚强了,但是见到她,所有的冷漠所有的装备都被瓦解的一塌糊涂。我只知道,她是这世间第二种绝色,我生命中唯一的色彩,我要倾尽所有去守护的存在。。。
“你叫什么吖?”软软的小奶音,带着俏皮的拖音和勾音,让我本来就丢盔弃甲的心顿时化成了一汪柔情。。。
“我叫芝棋。。。”我微微垂下眼睑,她还能记得我么?我是当年在永慈宫的芝棋啊。。。
那个那个总爱在一旁默默关注她的芝棋,那个她总是爱送些小玩意的给我的芝棋,那个总是把她乱丢乱画的东西默默收藏起来的芝棋,那个在太后大寿洒了她一身水的芝棋啊。。。
我自卑,我低贱,我愚笨,我痴心妄想,我甚至还想调到她身边服侍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无名无分,无子无女都无所谓的。。。但是,我只是芝棋啊,一个洒扫卑微的三等侍从。。。
戚婆婆的看着我,眼中有一丝动容,但仍然开口道:“芝棋,你有这心思,婆婆也很为难啊。。。”
我伏地默然,只盼能留永慈宫,打罚骂,芝棋都认了。。。
戚婆婆轻轻叹了口气:“你出宫吧,万莫再出现翁主面前了。。。”
从此,我出了宫,在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直到今天。。。。
大抵是记不得的了的吧?毕竟芝棋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侍,连让她知晓的资格都没有啊。。。
“爹爹,他好可怜,我们带上他一起走吧?”她转过头看向‘无常’。
‘无常’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眼中像是淬了冰一般,冰冷无情,好似在看死物。
怎么不是个死物呢?我现在身体状态已经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真的被拒绝了,失去最后一点信念,基本就死定了啊。。。
‘无常’只是淡淡的扫了我一眼,然后温柔的搂紧她道:“珠珠喜欢就好。”
我可以和她一起了?我能陪着她了?这是真的么?
我一路行走还仿佛置身梦里,恍恍惚惚的走了跌,跌了走,痴痴傻傻的笑了哭,哭了笑。
等我真的到了‘尚书府’我才仿佛大梦初醒,我真的进来了,我。。。我梦想成真了?
“快进来吖。”她这样对我说。
我赶紧抹了把眼泪,小跑着跟上她。
“快进来吖。”我看着要钻狗洞离开府邸出去溜街的她。
“不行,外面危险!”我板着脸道。带鞘长剑挡在洞前,阻止她进一步的’危险‘的想法。。。
看她扁起嘴闷闷不乐的小声数落我。心中像被投下了一束阳光,温暖,慵懒,满足。。。
听到脚步声,我身形一闪,隐藏了起来。。。
“小姐,刘璃王子来了。。。”一名侍女小跑过来禀告道。
“真的?!他在哪?带我去!”她满脸惊喜,眼睛都透着奇异的光彩,一向苍白的面颊都有了一丝红润,这样从心底涌出的欢喜和期待,是我从不曾做到的。。。
看着她跟着侍女渐渐远行,我垂下双眼,跟了上去,我是他的贴身侍卫,是啊,侍卫,侍卫而已,为什么心却这么痛?
人呐,果然是贪婪的啊。。。yu望果真是难以被满足啊。。。
我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隐藏在她身边,在有其他人在场时,我需要隐藏身形,我是保证她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
那一天,她们吵架了,争吵的似乎很严重,刘璃离开时很难过,她也很难过,明明看得出来,彼此都喜欢着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种境地?我很不解。
但是,我心里慢慢衍生出一丝庆幸:我这时候多陪陪她,会不会。。。她也会喜欢我一些?
我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我怎么能这么想?她是谁?你是谁?你怎么敢这么想?怎么敢?
我以为这种心思再也不会再出现,但是这个念头犹如毒草,一旦扎根就再也无法根除,它在我心底蔓延,啃噬着大人对我灌输的信条。。。
直到她晕倒几度休克,几乎半只脚踩在阎罗殿,大人,太后,皇上几乎大半个京都的资源都被调动了起来,才堪堪把她拉回来,中间刘璃来过几次,便再未来过。我心中不由埋怨甚至憎恨起他来。
他明明是她最喜欢的人,却这样对他,我心中恨不得生啖其肉,让她受到伤害的,都不应再出现她身边。。。
她决定出去,去西北,那里有能治好她的血莲花,她被这先天的心疾困扰了半生,如果能摆脱,我哪怕折寿甚至于抵命,也心甘情愿。
离开之前,她去了静心苑,她在静心苑木立了很久,我隐约知晓她曾有一个哥哥,似乎是由于不详的缘故,被大人放弃了,至今不知在哪里过活,但是,总归是皇室血脉,皇室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我来到尚书府,六年有余,不曾亲眼见到她的孪生兄长,但是我可以感受到她的在意,尤其是此刻,她现在破旧杂草丛生的静心苑,满眼的失落和哀伤…
车队很快就组建好了,侍卫,随从,侍从,暗卫,御医,伙夫…一切都已经就绪…
我们离开京都,京城的城头上,有道身影,很久都没有动过,仿若是一尊雕像,默默的望着我们远去,我看着那道身影,心中涌起些许同理,都是爱而不得,我突然有点想笑,起码…我还陪在她身边…
一开始的路程,她很不习惯,官道虽然平稳,但是却太过遥远,林间小道能省去很多时间,却让她多了很多煎熬,我不止一次的想劝她走官道,但她执意要走小路,我心里涌起一些不安,会不会是…她的时间不多了?
半夜里,她经常咳的无法安睡,白天经常昏睡难醒,连说话都有气无力,而且离开了京都,她看起来似乎真的心情好多了,但是,她眼里的愁绪却并没有淡,而且缓缓掩在了眼底,不可轻易觉察…
我突然很慌张,如果,她真的…真的…那我怎么办?我不知道…不知道…所有,我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一定不会…一定!
那天,我们正常行路,车队中有一辆车的轱辘出现了问题,那一片灌木交映,天高地远,风燥人浮…
突然,一个人影倒在她车前,并且伴有一阵骚动,定远少爷拔刀而来,怒气冲冲:“什么宵小敢来闹事?”
她自车中传中声音:“何事?”
大少爷听到了询问声,骑马缓缓踱了过来,温声道:“无事,小妹好好休息便好。”
也许是近来行路或许无趣,她掀起马车小帘一角,纤细苍白的手指,骨节可见,扣在帘上的指尖,圆润可爱,我看的喉咙一渴。
不由伸手扯住小帘,免得引来他人窥视,待我反应过来时,直好哑声开口道:“还请小姐勿要探看,以免引来麻烦。”
玉手轻轻一顿,缓缓收入车内,我轻轻放下帘子,心中涟漪却再不能平。
我随大少爷去看了那人,那人身材高大,络腮胡子,口音似乎在西南一片,自称许虎,少爷又来回审问了几番,见他似乎真的是无意撞上来的,才放他离开,我却没想到,有一日还会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