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青岭,在之后可供补给的地方会越来越少。因此吃过饭后,苏清珏又在店里打包了够吃十几天的面饼酱肉作为接下路上星源的干粮。
接过店小二手里的包裹,苏清珏领着星源离开,待到无人的地方,苏清珏将包裹扔进储物戒,又将星源拉上飞剑继续赶路。
就这样一转眼又是七日。
这日,就见青岭中一条荒无人烟的小道上,在距离地面几米的高度,一白衣青年正御剑缓缓地飞行着。
而地上落后他两三步的地方,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正喘着粗气拼命追赶。
男孩汗流浃背,脸色通红,头发已经被打湿,一绺绺地粘在脸上,但如此他仍咬着牙不肯放弃。
这两人当然就是苏清珏与星源了。
话说本来苏清珏是打算全力御剑赶路的,但在飞剑上站久了,他虽还能做到八风不动,但星源却是腿抖如筛糠,任凭怎么逞强也遮掩不住。
这时苏清珏才发现,星源体能竟如此弱。瘦如竹竿,怕是连剑也提不动。经过思考之后,也就有了现在的训练。
其实在云衍宗中,新弟子也有练体课程,毕竟他们刚入门时也是普通人。
只是苏清珏却非是自己拜入宗门,而是还在襁褓中时被老宗主陆冠云带回来的。
他从小沐浴灵气长大,对正常孩子如何生长一知半解,平日不觉有什么,现在多了一个学生,才步步遇到难处。
“星源,可累了要歇一会儿?”
“没、没事,呼,我还能坚持!”星源怕自己太没用让先生失望,即使双腿已经麻木酸胀也不说,反而凭着一口气脚步又轻盈几分。
“那好,不过过犹不及,就跑到前边那榕棵树下吧。我先行一步到前方等你。”苏清珏抬手指着榕树道。
“好……”话未说完,就见苏清珏已飞远了。八壹中文網
待看不见对方身影,星源脸上强撑地笑容瞬间垮了下来,从前为了少惹是非,他连院子都很少出,突然进行这种强度的训练,他实在有些吃不消。
额头上的汗水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但星源却连抬手擦拭也懒得做。眼前种种景物都开始重影,狠狠一闭眼后又恢复如常。
“没事的,先生还在等我,不能这么没用。”
“呼,呼……先生,我终于,到了。”
当星源见到树下苏清珏负手独立的背影时,缓了一口气的同时,身上激发的潜力也同时褪去,一时双膝酸软站也站不住。
就在星源眼前一黑要摔倒在地上时,却有一双手按在他肩上助他稳住身形,抬眼一看,果然就是苏清珏了。
看着星源浑身湿透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狼狈样子,苏清珏半是心疼半是气恼,“你受不了为什么不说?逞强给谁看?”
“对不起。”
挨了训斥,星源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像是要流出泪,苏清珏感觉气一下消了大半,再发火也发不出来。
但他还是沉着张脸,怕太好脾气,星源下次仍旧自作主张。“去那边坐着,休息一天。”
“是。”星源低下头软软地应了一声,蹒跚着向榕树下走去,打算靠着休息一会儿。
但他才走两步苏清珏就看不下去,伸手揽着腰将这个轻飘飘的小娃拎了过去。
看着疲累地刚一坐下就睡着了的星源,苏清珏不由的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严苛了。
进而开始回忆自己小时候是怎么修练的,师尊又是如何教导他的。
好像也不过是给本秘籍自己领悟,有不懂的问大师兄。
到了自己这里应该也是如此,那不如一开始就让星源做掌门师兄的弟子好了。
树下的孩童睡的安详,窝成一团柔软可爱,刚才汗湿的衣衫已经被风干了,皱皱巴巴贴在身上,被晒红的脸色还没有消下去。
苏清珏放轻了脚步走近挽起星源裤腿,就见他两条腿都有些浮肿,而右脚踝更是肿得像个馒头,明显是崴到了。
苏清珏叹了口气,运起灵力替他疏通瘀血消肿。
星源可能是累狠了,这一觉睡到黄昏时才醒。他一睁眼,看见苏清珏背对着他在不远处盘膝打坐。
星源活动了一下酥麻的半边身子,轻声走到苏清珏旁边,但怕打扰他也不敢说话。
但在这荒山野岭苏清珏怎么敢放心入定呢,他其实一直分出一份心神观察四周,是以星源刚一醒他就察觉了。
“饿了吧,这是晚饭,快吃吧。”苏清珏拿出面饼酱肉和水壶道。
星源接过吃的大口吞食起来,同样的东西他已经吃了整整七天,但腹中的饥饿感让他已经顾不得挑食。何况这是苏清珏特意给他买的,若是嫌弃岂非不识好歹。
而苏清珏,他根本没有吃腻这个概念,他从小受的就是清心寡欲的教育,在整个云衍宗,除了方淇风也没有一个注重口腹之欲的。
那边星源吃完晚饭之后,提了一个在苏清珏看了并没什么问题的要求,他说想去河边洗个澡。
苏清珏当即同意了,但他没想到,今晚他就会对这个决定感到无比后悔。
星源的睡相一向是很老实的,但今天半夜的时候,他却翻来覆去,还不停地往苏清珏身上蹭。
俗话说事不过三,在星源毛绒绒的脑洞第三次蹭到苏清珏大腿的时候,即使苏清珏自认能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也不得不结束打坐睁开眼制止学生意料之外的粘人举措。
但这一看他就发现了不对劲,月光之下,星源的小脸一片通红,浑身滚烫,但却好像很冷,手脚都缩在了一起佝偻着取暖。
见此症状苏清珏心知这是风寒发热了,星源身体这样弱,若不及时医治恐有性命之忧。
但自己出来时根本没料到会收下一个学生,随身携带的都是适合高阶修士服用的丹药,直接喂给凡人不仅不能治病,反而有害。
而距离行到有人烟的地方至少还要三天,此时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苏清珏心里一片焦急,还有抑制不住的愧疚。若不是他不了解实际情况胡乱教导星源他也不会病倒了,他从不知道小孩子竟是如此娇嫩脆弱。
“星源,星源醒醒。”
此时星源脑海里一边昏沉,就好像漂流在无边的深海中,而苏清珏此时的呼唤犹如一道光线,接引着星源的意识联系到外界。
“先生?”星源的声音嘶哑干涩,虚弱的样子好像被暴雨淋湿的小猫。
“星源,你现在感觉如何?”
“咳咳,我没事,先生不要担心,盖上被子发汗,睡一觉就好了。”
“胡闹!”
可能是生病的人分外脆弱,听到苏清珏又训斥他,一向坚强懂事的星源也忍不住委屈,一颗黄豆大泪珠挂在眼角欲掉不掉。
“对不住,我错了。我一直在给先生惹麻烦,我……”星源咬住下唇,想要止住哽咽,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知道先生很烦我,我要是识相一点,就该自己离开,可,可是我真的舍不得,我只有你了。”
对着一个抽抽噎噎的小孩儿,苏清珏慌了手脚,想了一会儿,他一咬牙,将星源捞进怀里,学着以前见过的那些父母,生涩但温柔地拍着星源的背。
“星源乖乖地,不哭哦,一哭就,就,就不可爱了,我们星源可是最聪明乖巧的孩子。”有些话实在太肉麻难以说出口,苏清珏只能小声含糊过去。
但就是这样也让星源受宠若惊了,“真的吗?我还以为先生讨厌我,我就是个累赘,要不是带着我,先生早就离开青岭,去丰州城了。”
“星源,不可妄自菲薄,你难道以为所有修真者都是一生下来便可飞天遁地吗?
当年师尊捡到我时,我还在襁褓中走路都不会,不更是个累赘,照你的话,师尊便该将我扔在野地里自生自灭。”
“不行!才不是!先生这么厉害,我怎么能和你比。”星源费力地摇头。
虽然不过是假设,但只要想到这种可能,他就觉得恐慌、惋惜,好像珍宝被人扔进泥潭里,就算宝贝不是自己的,也会感到心痛。
“怎么不一样?星源,你的天赋出众,将来必成良才,就算不能,只要秉持正气,俯仰无愧于天地,也不算白活一场。”
“我可以吗?”
“当然。”
“那,那你能收我为徒吗?”趁着好时机,星源得寸进尺道。
“我不擅长教导徒弟,不如我将你引荐给掌门师兄,我小时也常得他教诲,届时我们是师叔侄,也很亲近。”
“那我们还能经常在一起吗?”星源希翼地问。
“能的,每年都能见几次。”苏清珏以为他终于想明白了,终于放心,却不想……
“每年,几次。不要!先生先生,我还是想当你的徒弟,收下我吧。”
“哎,罢了,我们现在已经形同师徒,何妨让你安心呢。等你病好了,我就收你为徒。
等回了云衍宗,再正式加入宗谱。”
“那我能叫你师尊了?师尊,师尊!唔咳咳咳。”星源试探着喊了几声,语气中难掩兴奋。
“好了,生病便要吃药,否则病怎么能好?”从前青木峰传授医药课时讲过,参苏饮、桂枝汤等能治风寒,刚好方中之药青岭中都有,现在去采药还来得及。
苏清珏塞给星源一个能驱逐猛兽的妖骨吊坠,吩咐两句便独自离开了。
但等半个时辰苏清珏提着药回来时,却见树下空无一人。
拾起沾了泥土的吊坠,苏清珏面沉如水,“不是星源自己离开的,否则吊坠不会留在原地。”
苏清珏没想到自己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刚收的徒弟就不见了,一时心急如焚,立刻跃上飞剑,向周边搜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