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据苏清珏发现星源失踪已过了一刻钟,可他对于如何找回徒弟却还是毫无线索。
平日仗着星源乖巧懂事,苏清珏就心安理得地当着不负责任的师尊,至星源不见,他才开始内疚自己对这个孩子的诸多敷衍。
星源被人掳走之事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如果他带着星源一起寻药,或布下阵法,结果都不会如此。
说到底,不过是不上心罢了。其实苏清珏一向重责任,既收了徒便不会敷衍了事,只是叶灵霄的存在就像悬在他头上的利剑,让他寝食难安,在其他事上就难免疏忽。
“呵,苏清珏啊苏清珏,你难道真被叶灵霄吓破了胆,即使他现在只是个黄口小儿,也令你胆战心惊吗?”苏清珏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
他之所以要除掉叶灵霄,不就是要守护门派和苍生吗,如果因为此事让星源有三长两短,岂不是舍本逐末。
寻人的法术对修为要求不高,筑基期便可自由施放。以一根线香为引,香烟飘散的放向便是所寻之人所处的方位。
只是苏清珏身边没有星源的贴身之物,纵有通天只能,亦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靠着之前被星源短暂佩戴的驱兽吊坠,不过是勉强燃起米粒大小的炭火。
苏清珏紧张地盯着这点炭火,心里燃起希望。却又见其上青烟气息奄奄,东探一下西探一下,好似辨不清方向的迷路人,过了一会儿,竟成笔直一道,一下子熄灭了。
寻人线香有灵力护佑,不会被风吹灭。若是熄灭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所寻人的气息被掩蔽,一是所寻人已经死了,生气散尽无法寻得。
“星源!”本以为来日方长,哪想到师徒两人竟可能已经天人永隔。苏清珏身形一颤,一时间难以接受,心魔竟隐隐有复发的兆头。
“呵,苏清珏,雪然峰主,不过如此!”
“真是废物啊。”
“从我识海里滚出去!”苏清珏默念清心诀压制心海躁动,又拿出从青木峰主那取的压制心魔的丹药服下,这才慢慢平息下来。
“星源也有可能只是被困住,正等着我去救他。我若让心魔困住错失良机,才真是废物一个!
这么短时间,左右出不了青岭,我今日便是将这翻过来,也要找到我徒儿。
若是他还活着,便救他回来,若是死了,也要替他报仇。”
而此时在传承之地地下河岸边,星源几人正在发愁。扬山老祖设的结界只放十岁以下孩童通过,因此这里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恶道士他们四人也不清楚。
因此一遇到未知的事情,原本装作小大人的三个孩子也不知所措了。
“我倒想划船过河,可这也没桨啊。”铁力的性格很符合他身宽体壮的外表,冲动勇猛,第一个沉不住气动起手来。
他自小胆子很大倒是不怕,就是有些疑惑着急。他一踏步将自己勉强塞进小小的船里,发现船头嵌着一颗乳白色的小石头。
他试探着伸手摸了摸,发现石头竟发出棕红色亮光,与此同时,小船竟也无需人力操纵就动了起来。
其他三个孩子见此,哪里还不知道方法,立刻都有样学样坐到船里去催动石头,随后果然都成功了。
星源在旁边偷偷观察,发现虽然他们所做的步骤相同,但每个人碰触的石头发出的光是不一样的,例如苗小玉的是蓝绿光混杂,而自己的则是一片火红。
地下河道错综复杂,一路上遇到过起码七八个岔路口,若是让星源自己选想必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幸亏这小船并不用他操控,自己便能寻路。
地下光线幽暗,耳边只有水声,让人辩不明时间流逝,星源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前方看见了不相同的景色。
那是一座矗立在水中的宫殿,色彩晦暗,形式古朴,檐上挂着七盏灯,倒映在水里像是幽幽鬼火。
“这地方感觉不太好。”幻音童子蹙着眉头道,这还是星源见到他后第一次听他说话。
他们现在也管不上彼此是竞争者的事情了,在这种封闭阴暗的地方,一直提防着也真是受不了。
“要不然我们在这等着,其实在被恶道士抓到前我就有师父了,要不然你们和我一起等我师父来救吧。”星源道。
“不行,我是来拿传承的,拿不到爹会骂我。”铁力摇了摇头。
“爹?对,你也姓铁,铁山大王是你爹!”苗小玉惊呼道。“那他怎么舍得让你进来?”
“他说要是这关都过不了,以后修仙也早晚让人打死。”铁力语气很平淡,显然也是认可的。
星源摇了摇头,咋舌这做父亲的狠心。
转而又看向另外两人,见苗小玉脸色几经挣扎,最后惧怕道:“我也进去,要是放弃婆婆肯定不要我了。”
“我看,我们是非进不可了。”这时幻音童子幽幽道,“船要裂了。”
几个孩子一听大惊,检查自己的船果然见船身上已有了裂缝。看来他们想到的主意扬山老祖也早就想到了,还早留下办法防止他们消极怠工。此时没办法了,只有进到宫殿里。
四人一离开小船踏上殿前石板,机关就被触发,大门自动打开。
这房屋许是因不是住人用的,所以结构十分简单,进去一个十分开阔的大厅,一眼望个通透。
厅中央放了一块两米多高的石壁,壁角穿了两个铃铛,壁上面刻满了楷书文章,“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故天有五贼,见之者昌……”
看着晦涩难懂玄之又玄,即使星源读过书也看不太懂什么意思。
石壁前最显眼的地方还放了一个漏壶,此时正往外滴水。
星源没忘记,他们几人都是来求取扬山老祖留下的传承的。而扬山老祖显然没有收四个传人的打算,那他们四人间就必然会有一番竞争了。
此时又有文章,又有记时,难道是要比赛背书吗。那此关的目的就是测智慧了,智力难以衡量,但记忆好的智力大多不差。
他正想着要不要和其他人一起分析一下,回头就见幻音童子已聚精会神开始默颂起来。
于是便也盘膝坐下,尽力记下文章内容。这场比赛也不知输了是什么处罚,赢了又有什么好处,但贏总比输好。
就这样过了两刻钟,壁角铃铛声响起,石壁上文字尽数消失,转而出现“限时一刻钟”的字样。
随后星源四人每人面前都出现了一套纸笔,墨汁浓淡适宜,走笔顺滑,就像是刚磨的一样。
时间只有一刻钟,星源不敢耽搁,幸而文章不算长,又刚背诵完,记忆还算清晰。
默写全篇之后,星源偷偷打量其余三人,见幻音童子也刚放下笔,过了片刻,苗小玉与铁力也默写完了。
虽四人有先有后,但看表情应该都默写出来了。星源对自己还算有自信,并不太慌张,静静等待看结果是怎么评定的。
但是之后却并没出现什么特殊状况,只是石壁上又出现一篇文章。
这回上书的是“上清紫霞虚皇前,太上大道玉晨君。闲居蕊珠作七言,散化五形变万神。……”
是因为没分出胜负所以要继续下去,还是本就分多轮比赛?星源心内一沉。
但此刻也无暇分神去想这些,也不知道这壁上文字何时消失,先背诵下来再说。
第二轮几人又都险险通过,只是精力下降,已不如第一次轻松了。
等到第三轮时,星源额上已沁出汗珠,必须非常集中精神才可不忘记内容。
心中眼中只有这篇文章,稍一分神都不行,但对于文中真意又毫无思索的空闲,只是死记硬背罢了。
至这回写完,星源真是松了一大口气,额上汗珠流到下巴都无力去擦。
而聪慧如幻音童子,机敏如苗小玉也是汗湿重衫。
而铁力在记忆上不如其他三人,此刻精神紧绷下说什么也想不出来,他握毛笔的手上青筋暴起,气息也乱了。
随着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星源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即希望无止境的背书快结束,又怕若真有了改变是向不好的方向进行。
铃声结束后,一息,两息,三息,无事发生,四息,五息,六息,无事发生。
突然!铁力手中毛笔化为一道利剑直刺他胸口,铁力被这股力量冲的向后退了三步,仰面倒在地上,随着胸口喷血抽搐着,待血液变成汩汩流出时,渐渐不动了。
这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此时四周像死一样寂静,过了好半天,才有人出声:“怎、怎么了?”
星源手撑着地起来,才发现脚已经软了。三个孩子像雨中的小动物一样凑做一团,互相搀扶着蹭到铁力跟前。
星源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伸手探了探铁力的鼻息,“他、他死了!”
看着铁力失了血色的脸,星源三人面面相觑,想要凑近又想到什么僵在原地。
他们知道彼此间存在竞争,但没想到这竞争是如此残酷,失败的代价原来是死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