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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小芜(1 / 1)

那一日,我冲进灵德仙府见人就杀,杀得发疯发狂,杀得那些仙神上上下下无一人敢拦我!

终于在府中最深的秀定殿见了那条狗。它正神气十足地啃骨头,见我周身是血,修罗般提着骨鞭走去,吓得打抖,左突右奔逃之不得,恐惧地缩在墙角狂吠。

秀定冲上来拦我,被我一鞭抽飞。灵德赶来拦我,被我一鞭震退。

我眼中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要将这只狗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我听说,那个紫垣宫花妖闯进灵德真君仙府,大闹一番,就杀了只狗?”

“这行为也太诡异了点儿吧?”

“你那时真饿疯了,想吃狗肉?”

阿水第一次见我时,绕着我看了又看,如此问道。

“如果这是复仇的话,那你也太丢人了点!”

“哪有人杀只狗还脱力昏倒的?最后还让帝君抱回去,你知不知道你都成天界笑柄了?”

我冷冷看他一眼,不说话,他识相地闭了嘴。

那日灵德带一众紫衣仙君合力攻我,我本就受了伤灵力不支,以一敌众全无章法,两眼一黑就倒了下去。

醒来时已在天河边的思过笼中,看守天河的阿水正在喝酒,见我醒了,靠过来,就说了这些话。

“你就是那个花妖?”

“那是,你不知道,如今天界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你的大名。”

“能得紫垣帝君力保,你是第一个。”

“闯了灵德真君仙府还有命活着回来,你是第一个。”

“做了个妖,却敢上天界来,往这群仙官堆里扎,你是第一个。”

“你有名字吗?你叫什么名字?花花?虫虫?”

“你还要在这里关几天?”

我哪有心思去搭理他?嫌他聒噪得紧,恶狠狠地龇獠牙吓他,转身蒙头大睡,只想眼不见为净。

他却笑起来,笑得脖子通红,没皮没脸地凑过来道:“喂,虫虫,我倒希望你多关几天,这样你就能在这里多陪我几天,你说呢?”

阿水这个人实在奇怪。我见了天界那么多仙官,他是最奇怪的一个。

他爱喝酒,常常抱着酒罐子倒在天河边上,有几次脚底虚浮差点栽进天河里头,我都看得心惊,生怕他作死自己。

他爱说话,在我面前就是个话痨,哪怕我心情不好懒得搭理他,他一个人又说又笑也起劲得很。

可每每有别人来了,他却立即收敛了酒疯子笑,冷冷的,再不开口了。若非要他开口,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定不是什么好话,丧里丧气的,就会泼人冷水。

西方长年寿极老翁嫁女,跟海君暮苍攀上亲家,结果偏偏遇上暮苍是个风流浪荡的渣神,还喜欢家暴,老翁女儿嫁过去受够了罪,忍不了了一纸诉状告上天庭,要众仙们合个论断。

一殿子仙君上神议论纷纷,却碍于暮苍神君身份,不敢当堂得罪,只敢你一言我一语,假惺惺地偷偷哀叹这姑娘真是可怜。

这时候,阿水翻了个白眼,要死不活地说:“暮苍渣得天下皆知,你们也不是头天认识,当初寿极老翁上赶子要攀这门亲事,也不是没人劝过,知道是屎还非要去吃,恶心的能是谁?”

一句“知屎而食之”瞬间火遍天界各宫,于是阿水轻飘飘地,得罪死了西边两大巨头。关键人两家因为他这句最后还和好了,嘿!你说气人不气人?

反正据我统计,阿水做神官来,当着众仙面说话不超过百句,迄今为止,没一句讨着好过。我有时真怀疑他骨子里缺根筋,天生不会说话,只会得罪人。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天界仙官没一个喜欢他,要么远远避着他,要么合起伙来排挤他。

几十万年了,他跟这天庭处处违合格格不入,如今猛然遇到一个同样格格不入的我,才会生出惺惺相惜的喜悦吧?

他那张酒疯子脸贴在我笼子上,笑嘻嘻地:“哎,小花花,不如你再犯些事儿,求帝君罚你久一点,最好在这里待个万儿八千年陪我,怎么样?”

……啧!听听,这说的都是人话吗!

我一听他讲话就烦躁,自顾自缩到思过笼最里头去,离他越远越好。

他又不辞辛劳地划着小船,从天河上过来贴近我搭话。

“喂喂,小花,今日帝君来看你了,问我你知错了没。你猜我怎么说?”

我对此毫无兴趣。

他等了会儿见我没反应,又自说自笑道:“嘿!我说,‘这天河山清河秀,风景怡人,最适合思过了,您老人家再给她几万年,我保证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哦不,做妖’,哈哈!”

“怎么样?”他探头凑过来,得意极了,“我是不是说出了你的心声?”

我看他一眼,终于终于,大发慈悲,笑了。

这是我在天河思过三十年来第一次笑。我抬抬眉毛说:“是,是我心声。”

他一见我笑,立刻也笑了,很开心的样子。用酒壶敲敲我的笼子:“喏,喝酒吗?”

我瞥他一眼,点头。

阿水是个损友,不可多交。

从前在淳源山的我,一不迟到,二不早退,三不酗酒赌博,那可是端端正正沐雨礼阳的有节青年!自从跟他做了朋友,是酒也沾了,话痨也染了,脸皮扯直了量,能比中天十二殿宫墙还厚。

不过这算好事,我能从镇妖大战阴影里走出来,多亏了他。

他引天河渡酒进笼中给我喝,我们一道喝得醉醺醺的,一个四仰八叉躺在笼子里,一个四仰八叉躺在笼子外,一起看头顶漫天无际的星空。

北极紫微星坐镇正宫,一如我还在淳源山时闪耀无极。

阿水打着酒嗝问我:“你干嘛老摩挲块玉?怎么的?情郎送的?”

我看也懒得看他。自顾把玉揣怀里藏起来,省得他惦记。

过会儿,我自己忍不住了,闷闷问他:“你知道许青芜吗?”

“——年年法会优胜,淳源山弟子,甩出一干仙君喽啰好几条街的那个,许青芜。”

阿水摇头:“不认识,听也没听过呀。怎么着,很厉害吗?”

我顿时很失落:“你怎么会不认识他呢?这次镇妖大战,全亏了他斩杀丘鳞龙,那些仙君弟子才有命回来。”

“哈!你这么说我就有印象了。许青芜嘛,死在妖龙爪下,害你发狂杀了灵德狗那个,许青芜?”

我瞪他一眼。

绕来绕去,他老是要绕回这个话题。啊!这个人为什么非要跟狗过不去!

他却脸皮厚得很,笑嘻嘻,讨嫌地凑过来:

“你说你都闯进灵德老巢了,怎么不干脆一点把招过你的那伙子混蛋头拧掉?要换了是我,我才不管什么尊卑法纪,定要杀个痛快才好,哪像你如今,杀只狗还给禁闭三十年,憋不憋屈?”

“谁说我只杀了狗?我打得那群冷嘲热讽的无耻败类嗷嗷叫!我还断了秀定那小人一只肥手!”

阿水幽幽瞅我一眼,轻飘飘地:“嘁。”

哈?他居然敢嘁我?

我急了:“青芜说过,不能滥伤无辜!”

“你不是一口一个败类,一口一个人渣么?他们哪里无辜了?”

“我……”

我气得不行,可我又说不过他,还没法掀了笼子揍他,只能狠狠捶地,背过身去再不理他。

过了好半晌,大概他实在闲得无聊,又提着酒壶来敲我笼子哄我。

“好啦虫虫,别那么小气,我以后不开狗的玩笑了。”

我却把头埋在膝盖里,任凭他怎么哄怎么逗也不理,等他终于兴致缺缺了撇撇嘴要走,我又伸出手叫住他。

“阿水。”

我心底下有好多话,没法说出口。

偌大的天界,我竟只找得到阿水这么一个不着调的河倌儿倾诉。我一定是搭错筋了!

我瓮声瓮气地说:“他们是坏,可我心底下清楚,害死青芜的不是他们。是我。他是为救我才丧命的。”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阿水,我好无力啊!我恨不得替他去死,恨不得用我的命去换他。可我没有路子,我没那么大神通……”

“于是我又想求天宝救他,我给帝君下跪磕头,我给灵德真君下跪磕头,我求他们救救我的青芜……可是他们无动于衷。”

“他们冷漠地告诉我,我的青芜。我那么优秀那么善良的青芜。我捧在心尖尖上喜欢的青芜。比不上他们的一只狗!”

“所以,”他有些不解,“你不恨他们?却恨那只狗?”

“我恨!我恨!”

我一定是醉狠了,才对着个什么也不懂的酒疯子胡言乱语,在满天璀璨的星下抬手捂住眼睛,“可我更恨我自己!”

我恨这个废物的自己,居然要他舍弃性命来保护!我恨这个无能的自己,居然要师父放弃尊严来保护!

而我,我却没什么能为他们付出的。

“阿水,我真是,不配活在世上。”

四周忽然安静了,阿水少见地沉默下来。半晌…“噗哈哈哈……”爆发出一阵放肆的嘲笑:

“……哈哈……小花,我原以为你傻,脑子长草了才像我一样来天界死磕……”

我:……

“……噗哈哈……”

他一直笑一直笑,笑到捶地,笑出眼泪。

好不容易笑完了,却气也不喘,蹲在笼子外朝我厉色道:“虫虫,我告诉你,不准再说自己不配。你要知道,活在这世上的,原本就没一个配。”

他那张脸背着月光隐在暗里,眼睛却炯炯有光,像要把我皮骨都穿透似的,看得我不知所措。

“虫虫,你就是懂得太多,”他说,“傻一点,不要通透,越通透越痛苦。”

我就觉得阿水很奇怪,他跟天上的神仙都不同。

天界神仙大多像妙胜真君那样爱戴面具,有多副面孔,可阿水,他却是身体里住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清醒,一个糊涂,同样痛苦。

这一天,是他第一次暴露真实的自己给我看。

他隔着笼子同我碰壶,仰头饮酒,长叹一声,不遗余力地向我传播消极负能量:“天地为炉,谁不想要求解脱,谁不是在煎熬着?小花,力之限极,但求自保吧!”

神奇的是,他这消极疗法居然对我有奇效。大概我一见居然有人比我还丧,顿时心理平衡了不少,等紫垣帝君前来天河宽赦我罪过时,我已经,想得很开了。

想想,从前至如今,天界一百来年,若没遇到阿水,我恐怕也坚持不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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