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润善开车送依葶和紫雅回家,路上众人又说起陈允泽的话题。
倩茹扭头兴奋地说道:“依葶,我觉得一定是上天冥冥之中让你跟总裁相遇。你想想,你们这么巧是同一家孤儿院的义工,然后你又这么巧来酒店打工。总裁原来这么有爱心!酒店这么多员工,他却特地让你陪他一起吃午餐,你可要好好地抓紧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爸爸,你说的对,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依葶吃了这么多的苦,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妈妈,我们也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润善开心地附和道。
紫雅抱怨道:“陈总裁长得好英俊好有气质哦!他一出现那气场……依葶,怎么世界上所有的帅哥都被你遇上,也太不公平了……”
依葶没有搭理他们的话,在心中对允泽向她隐瞒他就是总裁的事实而感到不满。她对他敞开心扉,他却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她说真话,说什么是酒店的客人,这算什么?他对她所说过的话全都是谎言吗?而且他一冷一热的个性,让人捉摸不透,这个男人根本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大骗子!
紫雅接着说道:“不过王叔叔,你说陈总裁已经30岁了,他配依葶会不会太老了?”
倩茹笑道:“紫雅,这你就不懂啦,男大女小刚刚好!男人这个年龄才是最有魅力的。你看他皮肤保养得多好!个子又高,身材笔挺,尤其是那双眼睛,那么犀利有神;还有他高贵的气质,言谈举止温文儒雅又有魄力,简直充满了古代帝王风范。而且你有没有看见他那天身上的那套名牌西装,我们买都买不起啊!亚洲知名的黄金单身汉——”
润善不满地白了妻子一眼:“妈妈,你口水擦一下好不好?”
“你别打岔!我在说正事。依葶,你可以多些去关心总裁主动去找他……”
紫雅和阿姨又在做白日梦,依葶望向窗外,懒得搭理她们。陈允泽这个过分的男人,她再也不会去天台花园了!幸好离开学还有不到两周而已,这样她就不用再看见他了。
依葶和紫雅上班时听说客房部的一个员工和领班被开除了,而且所有客房部的员工都要重新接受培训和当班观察直到确保客房一尘不染为止。
休息的时候依葶和紫雅坐在喷水池旁小声地聊天。
“依葶,听说是陈总裁亲自下令开除她们的,看来他的脾气可不小,而且做事这么严厉好像挺恐怖的。”
依葶点了点头,对允泽做出那样的决定并不感到意外。他表面上是那么的客套有礼,其实就是那种仗着自己有钱而随意主宰别人人生的人——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一个伪君子。
“依葶,我看你跟他……还是小心一点,千万不要惹他生气。”紫雅担心地叮嘱。
“紫雅,我跟他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反正开学以后我不会再来这里打工,也不用再看那种人的脸色。”
紫雅一脸惊讶地说道:“依葶,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见过你生气……这真的一点都不像你。”
“我看不惯那种仗着自己有钱就随意操控别人人生的人。”依葶忙解释,其实她也不确定自己是怎么了,从小到大她生气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从小受外婆的管束她对异性总是避而远之,所以她几乎从来没有机会生异性的气,而更何况是对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男人。
“不过这是他的酒店,他想开除——”紫雅突然变了脸色指了指依葶的身后。女孩回头,看见允泽正站在身后,他的保镖站在不远处。她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气——男人盯着她,脸色显得比以往更为冷漠,很显然是听见她们的对话了。
紫雅忙起身一脸慌张地说道:“总裁,我先回去忙了。”
允泽对紫雅的话不置理会。
“总裁,我也先回去忙了。”依葶说完准备开溜。
“林依葶小姐请留步。”
他又称呼她为“小姐”了?依葶对他说道:“陈总裁,我的休息时间就快过了。”
“我已经交待过了。”
“那也是,您的吩咐鲁总监一定会服从。”依葶刻意用了敬语,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从来不会用这种讽刺的语调对别人说话的啊,为什么在男人的面前她竟然无法按捺心中的怒气?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感到非常的不安。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我们单独谈一谈?”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男人的话听起来完全是在下命令。
“是,总裁。”依葶毕恭毕敬地回答。
允泽望着女孩,尝试着看穿她的心事。女孩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她的眼帘,男人叹了口气后领先往前走去。
依葶随着允泽来到总统套房,男人示意让高杰先退下。硕大的客厅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一时之间女孩感到有些紧张。这是她第一次因为跟他独处而感到紧张,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倒不是害怕男人会伤害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相信他并不会伤害她。
“坐吧。”允泽说完率先在白色的皮沙发上坐下。
依葶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们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你是对我开除了那两个员工不满吗?还是在气我没有告诉你我是公司的总裁?”
依葶回望着允泽炯炯的注视:“我只是一个临时工,哪敢质疑总裁的决定,只是我不知道在总裁开除她们的时候是否考虑过那名员工和领班也有家人在等她们拿工资回家,也许她们还要供孩子念书和供楼呢?”
“那你有在酒店的立场考虑过吗?你知道那个入住的客人的背景吗?又记得培训时所教的豪悦酒店和惠康集团的历史和口碑吗?”允泽皱着眉头责问道。
女孩紧咬着嘴唇——他说的她的确没有考虑过,不过就算他有非常合理的理由开除她们那也不意味着她应该要原谅他对她所说的谎言。
允泽沉默了几秒后继续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开除她们之前没有把你所说的因素都考虑在内呢?”
女孩自知理亏却仍反驳道:“总裁您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人,有那么多的生意要打理,又怎么会把两个小小的员工放在眼里?”
“依葶……”男人直接唤了她的名字,那一刻女孩看见他双眸中隐含着的痛苦。
“总裁,我还要回去上班。”她尝试着忽略他那受伤的眼神。
“依葶……不要叫我总裁。”男人站起身朝女孩走过去,他的声音近乎哀求,女孩的心里涌上一股她所不熟悉的感觉。
“您是总裁,我应该以您的真实身份称呼您。”说到这里她就一肚子怒气,所以刻意在“真实”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依葶……你让我的人生第一次感到慌乱和不知所措。我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是因为我很喜欢你,我担心你一旦知道我的身份后会感到有压力。”允泽凝视着女孩,眼中满是诚恳和温柔,那和一贯冷漠的他不一样。
男人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依葶感到震惊,刚才那种不熟悉的感觉和怒气交杂在一起,让她感到不知所措,她深吸了一口气:“总裁您误会了。我曾经把总裁当作朋友,对您敞开心扉;而总裁您从一开始对我说的就是谎言。您太复杂,您的世界我不懂,也没有兴趣去了解。”
允泽尝试着掩饰脸上受伤的表情,他说道:“依葶,我承认我不该对你隐瞒我的身份,可是我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依葶不满地质问道:“是吗?陈总裁现在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呢?你所谓喜欢文学的过去和与我一样自幼丧母的身世,这些话又是真的还是你为了得到我的信任而编造的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呢?”
允泽一贯的冷静消失了,他伸着长腿朝依葶迈近一步,用他深邃的双眼盯着她,尝试着探入她的灵魂深处。他眼中的愤怒和痛苦让她感到害怕,这是女孩第一次看见一向温和有礼的他生气,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允泽也往后退了一步,用冷漠的口吻说道:“你对我的成见很深,林依葶小姐,我对我为你所带来的不便而感到抱歉。不过我希望你知道你对我的偏见就像是elizabeth对mr.darcy的偏见,只凭道听途说和你个人的主观意见,并没有调查事实的真相和严重性。你可以气我对你隐瞒我的身分,但你没有权力这样质疑我的真心。”
男人真诚的话语和受伤的眼神让女孩的心莫名地抽搐起来,她一向是没有脾气的,可是这个她认识不久的男人却如此轻易地让她表露出她内心真实的情感。这是她所不熟悉的,也让她感到害怕和不安。
允泽淡淡地说道:“林依葶小姐,保重。”
他的话音刚落,高杰走上前来淡淡地对依葶说道:“林小姐,这边请。”
依葶随着高杰往电梯走去,回头迅速地望了男人一眼,他仍站在原地,目无表情地望着她。
酒店并没有开除依葶,对此她感到有些意外,但也并不完全感到惊讶。陈允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他一句话就开除了那两个员工,而她对他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却没有被他开除。
依葶没有跟紫雅和阿姨说起她跟允泽在他套房里的对话。在她在酒店就职的最后一天允泽的助理杨诗把一本书交给她,她看了看书名,是nicholassparks在北美刚出版的新书《seeme》。
依葶的噩梦比以前少了,jason不屑的眼神和龌龊的言语也逐渐模糊。这晚她做了一个新的梦,梦中看见了一双受伤的眼眸,一个气质尊贵的男人诚恳地对她说她让他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对她说她没有权利质疑他的真心——醒来的时候女孩躺在被窩里哭了,心里难受,因为她感受得到他说那些话时的心痛。
她再也没有踫到陈允泽这个谜一般的男人。老实说他的表白让女孩感到受宠若惊,他是堂堂富可敌国的总裁,他虽然不像凯那样帅和充满阳□□,但她无法否认他是英俊和气宇不凡的。而她是谁?她只是平凡无奇身无分文又丑陋的林依葶,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他对自己只是一时好奇罢了,有多少有钱人对感情是认真的呢?她有时会好奇地去猜想陈允泽的世界究竟是什么颜色。黑色的?灰色的?棕色的?她想她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答案。
她知道自己那天的话说得太重了,一个不热爱文学的人又怎么会对《傲慢与偏见》有那么深的了解?又怎么能对williamwordsworth的诗有那么深的见解?他是除了凯以外唯一让她不会感到有压迫感而且让她信任的男人,她无法否认她喜欢跟知识渊博的他聊天。他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倘若她一早知道他是总裁,她一定会因为两人地位的悬殊而无法对他敞开心扉。不过她很清楚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的世界是平淡甚至乏味的,而他的世界却是复杂和绚丽多彩的。
新的学期开始后依葶开始专心地为毕业考试和求职而准备;凯带领着球队赢了一场比赛。凯收到的情书越来越多,给他们家里打电话的女生的数目继续呈直线上升。依葶最近很少去找凯,回到家也总是把窗帘拉上。这是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学期,夏天来临的时候凯就会去温哥华读研究生了,这样保持距离她应该就能够比较容易忘了他吧。
周日的早晨依葶来到孤儿院,看见允泽不在她不禁松了口气。她如往常一般跟小朋友们一起玩给他们讲故事,待他们睡下后她去跟院长道别。
夏院长问她道:“依葶,陪院长聊聊好吗?”
依葶点了点头。
“允泽上周来过,他问起你的近况。”
听见男人的名字依葶的心不由地一颤,她好奇地问道:“院长,你跟他相识很久了?”
院长点了点头后说道:“嗯,其实有件事院长要跟你坦白:确切地说允泽他并不是这里的义工。”
依葶不解地望着院长,连院长也替陈允泽说谎?陈允泽究竟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这么多年来一直支持帮助我们孤儿院的那个善心人士吗?”
依葶点了点头,这些年院长常常告诉她如果不是因为那位善心人士的慷慨相助孤儿院也不会有今天。
院长继续说道:“其实那就是允泽。这所孤儿院是允泽的母亲陈夫人当年在世时所创办的,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母亲来这里跟小朋友们玩。这些年惠康集团一直有把我们这块地收回去用来做开发的打算,如果不是他一直坚持孩子们早就没有栖身之所了。这是栋老房子了,屋顶漏水要修,水管破了要整,这些钱都是他在出。孩子们需要什么,他总是会尽力办到。陈夫人因病去世得早,我想允泽这样坚持多多少少是为了保留心里对陈夫人的怀念吧。”
听到这里依葶的喉咙哽咽了,这些事男人从来没有跟她说起过,可是她有给过他机会说吗?
“允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跟陈夫人很像,总是在背后默默地做事不喜欢炫耀和张扬。很多人都觉得他脾气古怪待人冷淡,但其实那只是表面的。他不懂得敞开心扉,所以就把自己伪装起来埋头在事业里。”
依葶感到鼻子发酸,眼泪也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转。陈允泽跟她是何等相似的人,他们的心里对母亲都有着无比的爱和怀念,而且因为害怕受伤而选择用与人保持距离来保护自己。他终于敞开心扉对她表达内心的情感,而她竟然对他说出那些话,那样质疑他的诚信和对丧母的伤痛——她觉得自己真的好过分,好可恶!她不由地想起了那天男人受伤的眼神和他最后说的那句“你可以气我对你隐瞒我的身分,但是没有权利这样质疑我的真心”的话。
离开孤儿院后依葶犹豫着是否要去找允泽道歉,但最后还是放弃了那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