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觉得心里难受,那天酒醒了以后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对依葶说了那么重的话,他知道她一定在责怪她自己。他气她,他是气她,她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变了心?他到现在仍无法想像她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她怎么可以就这样忘了他们之间的爱情和约定?
气是气,可是……他想见她,这将近三年来他没有一天不想见她。凯在心中责备自己,他怎么可以对依葶说出那种话?他明明就是没有办法忘了她,无论她去到哪里,无论她心里爱的是谁他还是想见她,听她温柔的声音,哪怕只能远远地望着她他就心满意足了。
凯的心里闷得慌,这天上午他去银行开会谈完资金贷款的事后不知不觉地再次来到了以前住的地方,回来悦市以后他不时会一个人来这里想心事。他感到无奈,在心然那里无法清静,去父母家里只会让他们担心,除了这里和酒馆他还能去哪里?凯爬着楼梯往依葶家的天台走去,他推开天台的门,习惯性地朝那张掉了漆的长椅子望去,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是她!凯张望四周,只有她一个人?
看见是凯,依葶也显得非常惊讶。她站起身,不知所措地望着凯。
凯朝依葶走了过去,迟疑了几秒后在她的身旁坐下,拍了拍椅子,示意她坐下。依葶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反射性地躲开他,听话地坐下。
凯对她笑笑,学着她当年的口吻说道:“上来发呆也不叫我,很不够朋友哦。”
“盗用别人的开场白很不道德,凯。”依葶笑了,她的双眼看起来有些红肿,但那个笑容仍是那么的甜美,那么地让凯心动不已。
“对不起,婚礼那天我对你说的话太重了,可以接受我的道歉吗?”凯小心翼翼地问,害怕她又会立刻从他身边溜走。
“嗯。”依葶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着,思绪万千,就像以前一样在对方身边一起发呆。许久,凯感叹道:“这里再过两个星期就要拆了……回国以后我常常一个人来这里,我很怀念以前的日子。”
“我也很怀念以前的日子,虽然苦,但却是那么的简单。”依葶叹了口气。
“今天陪我走走好吗,依葶?也不知道下次是否还有机会见面。”凯提议道。
“好。”凯话里的失落勾起女孩心里的感伤,她没有拒绝。
两人经过小时曾经一起读书的小学,依葶朝里边望去,看见几个孩子们在操场上追逐打闹,孩子们稚气纯朴的脸蛋让她不由地回想起当年的自己和凯。凯随后开车往市郊的大学区驶去,把车停好后与依葶漫步在悦大南门附近的园林里。穿梭在学弟妹之间,感觉一切都还像当年一样,但一切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了,两人之间似乎存在着无形的距离。他们都没有说话,凯回想着当年的往事——在这里依葶第一次告诉自己从他对她说他的父母就是她的父母,他的家就是她的家的时候她就已经爱上他了;在这里他曾对她承诺两年后一定会回来找她。
凯望着依葶的侧脸,知道她也在回想着往事,他说道:“我从今年初就一直在等你回来,我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依葶。”
依葶回想着两人当年的约定,她实事求是地说道:“那个约定在你结婚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你是在怨我吗,依葶?”
“不是,凯……只是……”依葶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凯追问道。
“有些事过去了,就回不来了。”依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凯坚持道:“有些事,有些人,是一辈子也放不下,忘不掉的。只要争取,还是可以回到过去的。”
依葶避开凯的注视,低语道:“凯,我还是先回去了。”
凯忙拉住她的手腕,恳求道:“对不起,我不说了。我连早餐都还没吃,陪我吃午饭好吗?我记得我还欠你一个鸡腿。”
依葶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两点了。她点了点头,不再坚持。
两人去学校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点了菜,凯点了半只鸡,一个糖醋排骨和青菜。上菜后,他把鸡腿放进依葶的碗里,说道:“当年吃了你的鸡腿,还给你。”
女孩微微地笑了,随即说道:“当年得到那个鸡腿也是因为你,所以你并不欠我什么。”
两人边吃边聊,凯尝试着说些轻松的话题缓和气氛:“没想到一转眼季斯和紫雅都结婚了。”
“这两个欢喜冤家,真让人难以置信。”依葶附和道,“不知道他们环游世界的蜜月旅行进行得怎么样了?”
“肯定还是一路吵吵闹闹的吧。”凯模仿着两人的语气说着,“黄季斯,你在看那个女生吗?再看我把你眼睛给挖出来!紫雅,上天作证,我发誓我对你可是一心一意的。”
说到此,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此时在地球另一端的季斯和紫雅同时打了个喷嚏,奇怪!悉尼此刻明明就是气候非常温暖的春天,怎么突然打起喷嚏来了?
见依葶不再像刚才那么拘束,凯问道:“依葶,跟我说说你这两年多的生活,好吗?”
依葶缓缓地讲起她和允泽在芝加哥的生活,说起了她的学业和她在美国的同学和朋友以及慧娜和允泽外婆的庄园。她还聊起了慧娜让她替美丽女人拍的广告以及她在美国有趣的见闻。凯留意到依葶的言谈举止比以前有自信了,而且她也比以前爱笑了。他听得出来允泽很疼爱她,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他的心底不禁再次涌上一阵阵酸楚。
依葶关切地询问:“凯,你在温哥华过得好吗?你跟心然之间怎么变得……”
凯长叹了一口气后道:“一开始我们的生活也算快乐,我去上学,心然在家等我,她还主动学做我喜欢吃的菜,我们都很期待绮绮的出生。相处久了,我们常常有意见分歧,她有身孕在身,而且我了解她的脾气所以总是让着她。绮绮出生以后心然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很容易不耐烦,常常鸡蛋里面挑骨头。心然爸妈本来就看不起我,所以自然站在她那边……后来我没有办法再继续看他们的脸色和忍受她的脾气,我们几乎每天都在争吵。”
凯的话让依葶想起了唐夫人和当年的那场鸿门宴,她在心底对唐家的门第观念感到无奈。
凯继续说道:“我回家晚了心然会质问我去跟哪个女同学在一起,我发呆她说我在想你,我吃她做的饭她也会问我是否没有你做的好吃。她很清楚我的心不在她身上,她恨我毁了她的人生,恨我们的婚姻,恨我们的父母。我们已经分房睡大半年了,这样的生活我没有办法再过下去,如果不是因为绮绮,我早就跟心然离婚了。”
依葶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叹气,眼里含着泪。她没想到这两年多凯过的竟然是这样痛苦不堪的日子,难怪他会变得如此的落寞惆怅。依葶感到揪心的疼痛,心中沉重的罪恶感再次笼罩心头,让她感到就连呼吸也困难起来。
两人都没了胃口,午餐过后凯提议道:“依葶,我还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去完我就送你回家,好吗?”
依葶擦去眼角的泪后说道:“好,你等一下,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待依葶起身离去后凯用她的手机给允泽发了条短讯:
[我在悦大篮球馆,下班了来接我好吗?]
凯领着依葶往母校走回去,那个有着他和女孩无数回忆和梦想的地方。他们经过了以前的教室,沿着林荫大道来到图书馆后边的大树下。两人坐在大树下聆听风吹过叶子传来沙沙的响声,所有开心和伤心的回忆,昨日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两人漫步来到篮球馆的外边,凯凝视着依葶说道:“这里是我第一次吻你的地方。”
“凯……你这是何苦呢?”依葶含着泪问他,“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做好朋友吗?”
“告诉我,你对我已经没有感觉了;告诉我,你再也不想看见我。”
依葶动了动嘴角,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说不出来,是因为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不是吗?”凯追问道。
“我没有办法忘了你,我也永远不会忘了你。凯,你永远都会是我的朋友,我这辈子最要好的朋友。”
“朋友?我心爱的女孩说我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你觉得我是应该感到庆幸还是可悲?”凯冷笑道。
依葶一脸内疚地望着凯,久久不语。
凯绝望地说道:“依葶,心然已经答应跟我离婚了,房子,钱我什么都没有,就连绮绮的抚养权……她也不会让给我。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连你,我也得不到了吗?”
依葶伸手把凯搂入她的怀中,低声地呜咽着:“凯……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应该是很幸福的,我们都应该是很幸福的……”
凯从眼角看见黑色的保时捷朝两人驶来,他紧紧地环着依葶的腰,托起她的下颚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恣意地吮吸着她娇嫩的唇瓣。依葶惊讶地盯着凯,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
凯得意地朝站在不远处一脸铁青的允泽望去。依葶顺着凯的视线望去,难以置信地盯着允泽,边朝他走过去边慌忙地解释道:“允泽,你听我解释——”
允泽打断她的话,目无表情地望着她,用淡漠的口吻问道:“你叫我来接你就是让我来看你和他重叙旧情吗?”
“我叫你来接我?”依葶不解地望着男人。
凯在身后说道:“是我让他来的,他有权利知道你心里真正的想法。”
“凯!你!”依葶一脸怒气地瞪了凯好几秒后转身对丈夫说道,“允泽,你听我解释。”
允泽不发一言地望着妻子。
“我……凯他……刚才那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依葶思索着,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词。
“那是怎样?”男人淡淡地问道。
“凯说他要和心然离婚——”
“所以你迫不及待地要回到他的身边。”允泽摇了摇头,转身往车子走回去。
“允泽,不要走!不是那样的!”依葶追上前拉住他的手臂。
“如果我让你现在跟我回芝加哥,永远也不要再跟他见面,你做得到吗?”
“我……允泽你给我时间解释,我们好好谈谈,好吗?”她曾经最深爱的男孩即将一无所有了,她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他而去?
“错误的答案,我有我的底线。依葶,你让我非常失望。”允泽甩开女孩的手,坐进车后座内。
高杰在倒后镜中看见夫人一脸的泪,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未踩油门。
“开车。”男人吩咐道,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高杰脚踏油门,车子随即往前驶去。
“允泽……允泽……不要走……不要走……”依葶哭喊着,奔向前追去。
车子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依葶停住了脚步,她没有说话,紧紧地盯着车子离去的方向,肩头起伏着。忽然,她摇摇晃晃地往下摔去,凯朝她扑了过去,她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