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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海棠章七(1 / 1)

那段时日一叶青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一日,他忽然说道:“悦娘,我要出去一趟。”

薛二婶早有预料,魏纾到来的第一天就已经搅乱了他的心,那个人并不只是单纯来看望他的,他为一叶青带来一些特别的消息,那个消息将会打破他们的宁静。

本想问一叶青要到哪里去,可对上一叶青冷漠的目光时,薛二婶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沉默地帮一叶青捡行李。然而东西一叶青早已收拾好了,只是告知她一声,即可就要出发。

薛二婶送他出门,又送到村口,一个月白衣衫的年轻男子已站在村口等候多时,正是消失多日的魏纾。他与一叶青见面后交谈几句,便向薛二婶道别,笑说道:“大嫂,就送到这里吧。尽管放心,容之会护大哥安然无恙的。”

一叶青也让她回去,说要不了多久就回来。薛二婶只好留步,目视他们二人登程,那一刻,她痛恨自己无力,既不了解一叶青,也不能帮他分担任何事情。她忽然了解那日清晨魏纾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留在这里为一叶青祷告一千遍一万遍也不能使他脚下崎岖的路变得宽阔平坦,横在他前面的荆棘也不会消失。

“可以跟我说臭小子怎么样了吧?”一叶青道。

魏纾却不愿回答他,只说:“大哥看到他之后不就知道了吗?”

“臭小子通读医书,又懂心语会心字,能写寄心鸟找大夫,非要找我,莫非他已……”一叶青越猜越怕,脚下越发地急,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到玉屏镇。

魏纾知晓实情,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经过一天一夜赶路,二人在日落前赶到玉屏镇,却本原来繁荣的城市变成废墟,房屋倒塌,满地狼藉。又见废墟间系满白麻布,随着阴惨惨的风吹过,白布飘摇,宛如飘忽不定的鬼魂。走到城中,地面出现一个又深又宽的沟渠,拦住二人去路。

一叶青望着沟壑,深深皱眉,玉屏镇的行尸之乱竟然这般严重,已超乎他的预料。那江踽又在哪里,他如今是否安好?他举目张望,余光瞥见一道人影闪过,他喝了一声追过去,没有看见人。

魏纾跟过来,问出了什么事。一叶青将看到人影的事告诉他,并肯定地说并没有看错。魏纾深深皱眉,猜测道:“该不会是行尸吧?”

“不知道。”一叶青警惕起来,他注意四周的动静,说道:“先不管了,臭小子在哪里,我们先跟他汇合。”

“容之离开玉屏镇也有些时日了,不知那个侄儿究竟在哪个位置。”魏纾道。

“那就分开找吧。”一叶青亲眼目睹玉屏镇的惨状,更加担心江踽的处境,一扇门一扇门地推开寻江踽的身影。

魏纾跃上屋顶,听着他一家一家找人。一群服麻字戴孝帕的人从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小巷中走出来,一支白色的队伍,麻利地往沟壑上搭板子,走到沟壑另一边,追着一叶青的声音,在镇上找一叶青。

很快,一叶青就被他们找到。一伙人将一叶青堵在街上,他们披麻戴孝,像要接人上路,一叶青吓了一跳,又听那群人要他过桥,说夜里还有行尸不安全。

一叶青觉得他们怪异,加之他要找江踽,无论如何也不肯跟他们走。那群人又说所有活着的人都在沟渠另一边,然而当一叶青问他们有没有一个叫江踽的人,他们面面相觑,都说没有这个人。

“那他肯定还在这里,我要找到他。”一叶青固执道。

“这边真的没有活人了,你要找的人会不会已经离开这里了?”又或者,已经死了。那群人没有将最后一个猜测说出来。

一叶青冷笑道:“他走不走我还不知道吗?快让开,我要找人!”

“大哥,天色不早了,行尸快出来了,要找也等明天再找吧。”有人劝道。

不料被一叶青破口大骂:“明知道有危险,有个大活人在某处藏着等我,你们却拦着我不让我去找他,你们是何居心?我也没让你们给我找,你们管我找不着。”

好心当做驴肝肺,人群中有人不高兴,果然转身回去了,也有人不忍心一叶青夜里一个人呆在这里,如今行尸虽说锐减,却也不是完全消失,他看起来也不像带得有火把武器,若遇上行尸,九死一生,因此又劝了几句。

“休要再说,我就算是死也要找到他人。”一叶青走到他们面前,哼了一声,继续挨家挨户找江踽。

是夜,夜猫子在树上咕咕叫,一叶青唤江踽的声音从漆黑的城中传来。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喊到最后,几乎是祈求江踽赶快出现。找了许久,半点消息也无,该不会江踽已经遇难了吧……一叶青停下来,头贴着墙,闭上眼睛,往墙上撞了两下。

他不该有这种想法,江踽一定还在好好躲在某个隐蔽的地方等着他,他能坚持住,他怎么能放弃?他已经因为自己的误判失去忆萝月,不能再错一次失去江踽。

一叶青一拳砸在墙上,他站直身体,继续往下走,“臭小子,你在哪儿?爹来了,不用担心,快出来!臭小子,快出来,是爹啊……”八壹中文網

魏纾出现在巷口,他提着刀,锋利的刀滴滴答答躺着黑色的血,面前是被大卸八块的行尸。即便如此,那些碎块还能蠕动,嗅着人的气息追过来。

魏纾有些反胃,就算是为了帮一叶青走出往日的阴影,他也不想砍这些恶心的玩意了。他追上一叶青,抓住他说道:“大哥,先离开这里。”

一叶青麻木地说:“我要找到臭小子,他还在等我,哟要找到他……”

“这里太危险了,天明再找吧,不缺这一晚。”魏纾道。

“你没听到吗,他还在等我!”一叶青甩开他的手,指着前面愤怒地说:“万一他就在那里呢,万一他就只等得了这一晚呢?”

“大哥,别这样,他等得起这一晚。”

“放屁!十年前那些畜牲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就等一晚,结果告诉我阿月被活活烧死!”一叶青急红了眼睛,痛苦地说:“老五,我再找找,我再找找,很快就找到了……你看,他不就在那里吗。”

一叶青看到前方出现一道人影,身形瘦小,像极了江踽。他飞快走过去,被魏纾一把拽回来,魏纾从他身旁穿过,提刀劈下去,一颗头飞起来,黑血飞溅。

“臭小子!”一叶青惊呼。

魏纾伸手拦住他道:“大哥,冷静点,那是行尸,不是江踽。”

又一道人影从巷口冒出来,摇晃僵硬的身体,一看就知道不是人。魏纾拉着一叶青要往反方向走,结果另一边也出现行尸。二人被夹在狭窄的巷子中间,进退不得。

“已经除去不少了,怎么还有这么多?”魏纾抬头往上看,他带着一叶青,根本跳不上去。

魏纾提刀,准备杀出去。巷口忽然亮起火光,一股血气弥漫,那些行尸闻到血腥,转身追过去。见巷口空了,魏纾忙带着一叶青离开,一出巷子,几个穿丧的人从墙角冒头,喊道:“这边!”

魏纾强行拽着一叶青过桥,拿着火把的人跟着也跑过来,等最后一个人过来,守桥人将木板一抽,那些追过来的行尸接连掉进沟里,再也上不来。

一叶青往沟那边撕心裂肺地喊:“臭小子!臭小子!”若不是魏纾紧紧抓住他,只怕他要跳过去继续找人。

“大哥,冷静点。我与你说过的,他处境危险,到处使用化名,万一他正是化名藏在这里呢?”魏纾道。

一叶青一愣,安静下来,他又猛地抓住旁边的人问:“有没有见过一个人,很年轻,戴着抹额,很安静,不爱说话。”

被他抓着的人听他所说,想了想,说:“你说的这个人,像云先生。”

听他这么一说,一叶青顿时燃起希望,他激动道:“他人在哪儿,带我去找他!”

“云先生半个月前走了。”

“啊?”一叶青大吃一惊,“走了?去哪里了?”

“这只有族长他们才知道。”

一叶青放开他,往城里走去,魏纾跟在他身后,心说麻烦了,此事恐怕是难收场了,若处理得不好,恐怕一叶青要气他一阵子,希望江踽别白走一趟。

一叶青气冲冲地去找族长,冲到一间宅邸,却被眼前一幕惊呆。

灵旗翻飞,冥币漫天翻卷,白灯笼连排挂在雨棚上,苍白的光落在重重叠叠的棺材上,随着一声鞭锣声响起,孝子跪下来,在棺前哭灵。

魏纾拉了拉一叶青,道:“大哥,看那。”

一叶青回过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站着好几个人,虽也服丧衣,却一脸严肃,极为稳重,有大家风范。此时正好有人跑过去,与那几人说了些什么,随后那几人抬头看过来,正巧与一叶青对视。

为首的汉子大步走向一叶青,他看到一叶青身后的魏纾,微微颔首,又向一叶青插手一拜,道:“听说大哥找云先生,请问是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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