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转过身,身下突然猝不及防传来一股很大的力道,前后排学生与学生之间的间隔较大,凌宇毫无防备,重心不稳只听“咣当”一声,重重地摔到地上。
周围小声惊呼。
凳子被踢倒了。
凌宇揉了揉右侧头部,斜眼目光冷彻地盯向白逸。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白逸全程观看,看到凌宇竟然摔倒了一脸懵.逼,在感知到凌宇杀人一样的目光后立刻识相地举起投降的双手。他只想吓他一下逗他玩,在踹之前,白逸想过很多种后果,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凌宇骂他揍他忽视他,怎么想也没想到这一踹竟直接给人踹翻了,弄得他现在贼尴尬……
哎呀,玩脱了。
白逸撇了撇嘴咽了口口水,望着杀气腾腾的凌宇尽力扯出一个笑容。
“想死?”
凌宇危险地眯了眯眼。
“错了。”白逸应声回答,目光满是真诚,说完又怕人误会他故意的,开口想解释几句:“其实我也不知道……”
没给白逸时间,凌宇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起来将凳子立好,拍拍土重新坐回去。
“……你生气了?”
白逸试探的问了句,不出意料地得到令人寒心的答复。
“滚。”
白逸欲哭无泪,看来这回是真的玩大了。
重新转过身,凌宇呆愣愣地坐了好大一会,演讲已经开始了,但他此时并不想喝心理学家灌的鸡汤,临出教室时他什么也没带,目光百无聊赖地随便一扫瞅见许多学生包括自家班级的同学手上都有书籍本子类的东西,多多少少有点儿活干,只有自己两手空空,过会听着身后传来的白逸的“沙沙”地写字声,悠悠然竟有些负罪感。
其实他并没有多生白逸的气。
他摸不准这人想干嘛,一会和他亲近勾肩搭背玩得挺嗨,一会又踹翻他凳子欺负他,一会又乖乖认错认得特真诚特郑重其事,一会又若无其事地写字……
呵呵,逗比的心思你别猜。
凌宇冷笑。
人在闲的没事的时候最容易陷入沉思。同样的,凌宇的思维不断飘荡,他回想起今天早上的自我介绍,介绍完后一个个同学站起来也进行自我介绍,他们亲切地笑着、邀请着,乐意自己向他们寻求帮助。
话说,已经多久没有人主动和他交朋友了?
凌宇思索着,心里默默数数。
刚刚沉浸在一道绵长而冗杂的计算题里,后腰便被人用笔捅了一下,思绪像一张铺开又拉起来的大网,一下子被收了回来,如此巨大的思维波动让凌宇瞬间觉得有点累。“始作俑者”白逸小同学似乎并不以为意,仍然不怕死地用笔捅着凌宇,待凌宇目光冷彻地回头望向他时,白逸一勾嘴角,托着下巴抖了抖食指和中指夹住的那张稿纸,稿纸随着摇动的幅度有节奏的一起一浮,纸边诱惑似的翻腾着,有点像素色的浪花,踊跃地翻滚向前。凌宇静静地望着白逸那像是在看小孩子的眼神,目光落在翻涌着的稿纸上,行楷体的字迹工整而清晰。
凌宇一挑眉,彻底转过身接过稿纸快速扫了一眼,只见纯白的纸面上写着明显是黑色墨水的钢笔字迹:知道为什么大雁冬天要飞到南方去吗?
凌宇抽了抽嘴角,刚想开口解答顺便讽刺一下这个智障的问题,另一只手的袖口便被眼前这人拽了拽。凌宇将目光从稿纸上转向白逸,只见白逸一脸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随手将稿纸从凌宇手中抽了回来,笔尖快速地写下了几个字,在凌宇懵然的神情下将稿纸又送回他的手中,舌尖贴住上颚一弹舌,打了个清脆的口哨,下巴指了指稿纸,示意凌宇看字。
凌宇一愣一愣地看向新添的字迹,只见白纸上钢笔字工整又不失张扬:因为走过去更慢。
凌宇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一种新奇的感觉油然而生,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手中的稿纸便又被人抢走,不过一会儿,稿纸又被人重新送回手中,纸上又有了新的痕迹:知道为什么古人要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而不直接喊“皇上亿岁”吗?
凌宇愣了愣,瞥了一眼笑地不怀好意的白逸,轻轻摇了摇头。不出所料地,白逸伸出手,轻松地顺走了凌宇手里的稿纸,然后快速地写下几个字,将纸重新递给凌宇:因为“皇上易碎”不吉利。
凌宇猛地抬头望向白逸,眼前的这人恰好也在托着腮帮子看着他,弯起的桃花眼温润而儒雅,眼底的波澜柔情似水,好似冬日的一抹暖阳,笑得温暖而灿烂。
“……你这道歉方式挺独特啊。”
凌宇怔了一下说道。
白逸讨好地笑了笑。口嫌体正直,凌宇的瞳光闪了闪。
“还想看吗?”
面前的人柔声询问着,声音悦耳动听,语气里满是调戏与笑意,勾人心弦。不知怎的,凌宇觉得精神有一刻的恍惚,好比武陵人初见桃花源时的心境,入洞,复行数十步,尔后白光乍现,豁然开朗。凌宇目不转睛地盯着白逸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看着白逸向上挑起的眉,戏谑的笑意愈来愈浓,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
【一只小白兔去馒头店,问老板有没有萝卜卖,于是被抓起来了,为什么?】
“……老板想吃兔肉?”
凌宇不确定地回答。
白逸轻蔑地看了一眼凌宇,又一莞尔,写下答案:因为会说话的兔子还是很少见的。
凌宇笑了。
【刚接到绑匪电话,他说我的家人在他手里,该怎么办?】
“报警?”
【no,你该问他是谁,为什么手会那么大。】
【知道晚上什么时候停电最可怕吗?】
“……我不怕黑。”
【滴眼药水的时候。那一刹那我以为自己瞎了。】
就这样,白逸一连写了几十条段子,凌宇嘴角带笑而不自知,神情不自主地放松下来。他们谈笑话的过程中,几个不同年级或高或低的女生用手上不知名的书本遮住脸偷偷地往这边瞄,当然还包括本班女生,眼神里满是激动与兴奋,还有些个胆大的干脆明目张胆地看过来,手上的笔还不停地在本子上记着什么,但大多数对上凌宇目光的都被吓回去了。白逸不甚在意,他惬意地托着下巴,享受地望着被自己松懈下来的凌小猫咪,牵起的唇角勾出优美的弧度,明眸皓齿,笑起来的眼睛柔和唯美,浅灰色的眸子泛着湖蓝色的光晕,凛然映照。
可爱。
白逸忍不住地想。
真好看。
白逸望着凌宇那双眼睛,心里默默赞叹。
在给凌宇讲了数十条段子后,白逸默默汗颜,一边感叹多看段子学习其精髓的重要性,一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自己的记忆力超凡,几年前随便翻翻看看的段子都能现场一字不落地背出来。
总算哄好了……白逸默默舒了口气,虽说是费了老大劲儿哄好的,但要问他下次还敢不敢,白逸肯定不假思索地回话:敢啊!当然敢!为什么不敢!一向作死作不到死绝不停止的白大学霸对此表示问题不大。
观察着凌宇逐渐放松的神情,白逸满意地扬了扬眉角,尝试着搭话道:“诶,问你个问题呗。”凌宇此刻还沉浸在有人给他讲冷笑话的新奇感中,戒备早就不知不觉间卸去了七分,很自然地道:“说。”
白逸见人放松下来了,语气立马十分轻快:“你有没有听过哪句话,即使欺骗你一万遍,你还是会毫不犹豫去相信的?”
【我们是好朋友啊。】
凌宇一愣,大脑飞速闪现出这句话。
“没有。”
凌宇避开白逸的目光,眼神有一瞬间的复杂,那神情就好像灵魂出窍,穿越千山万水回溯到过去的时光,在心灵最柔软的地方回味了一遍,然后快速地回归,灵魂归位,最后伴着眼神中不断消失的冗杂的思绪之线,浊浪排空又降落,最后平息。
苍蓝之月,星辰大海,凛然映照。
白逸静静地望着凌宇,将从那双眼睛中映射出的一系列细节尽收眼底。凌宇回神地瞬间,白逸牵起嘴角,弯起的弧度温和而灿烂,笑容洋溢地对凌宇说:“那我听过一句,是我从小听到大的,自小学起我们班同学就天天说,一天不说浑身难受。”凌宇面无表情地看向白逸,目光中除了往常一样的冷漠和淡然,还夹带了一丝丝兴趣。白逸对上凌宇冷冰冰的脸,笑意仍是丝毫不减,语气自然而轻快:“初中的时候听得少了,可能是信的人少了,又可能是大家都懒得再说了,反正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听到过了。”白逸笑眯眯地说着,一只手慵懒地撑着头望向凌宇,语气里透着遗憾。
凌宇听了白逸那么多铺垫,心里也不自觉对这句话的内容产生了兴趣,望着白逸的目光里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询问,默默在心里推理着这句话有关的范围。
白逸却是看出了凌宇眼中的疑问。
“老师来了。”
白逸笑着说道。
“诶——!那边的学生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