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很快就上齐了,两人纷纷动筷。
依旧是相对无言。其实连善欢和饶温清能坐在一起单独吃顿饭,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不过连善欢实在是很受不了这个氛围,便主动跟饶温清聊起天来。
“你跟齐少关系好像不错?上次看他很重视你的样子。”
饶温清颔首,嘴角噙着笑:“人生在世,总得有一两个交心好友。”
“说的是。”连善欢点头赞同。
看样子齐子黎在饶律师心里的地位也很高。他想了一圈,最后悲催地发现,自己身边算得上“交心”的好友,大概也就曾现那小子了吧。
为了避免沉默再次袭来,连善欢又问:“上次的事情,你有没有跟齐少说?”
饶温清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现在他已经平静了,倒也不甚在意,咽下口中的蔬菜,答:“他问了我,不过我没说。”
“为什么?”连善欢不解。
“没必要。按子黎的性子,我跟他说了他肯定不会让张家好过。”饶温清的音色是清冷低沉的,甚是好听,
“要我说,你就是太妇……”连善欢原本想说“妇人之仁”的,想想不太对,便改口说:“太仁慈了,你做人留一线,但人家日后指不定在背地里怎么搞你。”
饶温清轻笑,难得地开玩笑说:“连警官这么紧张我?”
连善欢被他稍微噎了一下,但很快反击:“这不是看在这顿饭的份上嘛,关心一下饭友,毕竟吃人嘴短嘛。”
饶温清也没去纠正他话里的“饭友”一词,伸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碗里:“我不告诉子黎,是觉得事情不大,没必要给他徒增烦恼罢了。更何况,这本就是我的私事,应该我自己解决。”
“哦?那你打算怎么解决?”连善欢盯着对面的饶温清手里的动作,只见他用筷子慢条斯理地把鱼肉和鱼皮分离,再把鱼皮放进骨盘里,然后慢慢把鱼肉送进嘴里。
饶温清把鱼肉充分咀嚼后咽下,才说:“我没打算要解决。事态还没那么严重。”
连善欢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他眉毛微动,嘴角不知不觉挂上笑意。
他觉得,饶温清也是个弯的。
他毕竟也是母胎出来就弯的,虽然并不是瞎混gay圈的那种人,但他接触的同志也不少。他见过很多直男被同性恋调戏或者□□的样子,无论是当时还是事后,从他们脸上和眼里显露出的那种由心而发的厌恶与抗拒,不是轻易能掩饰的。
但饶温清跟他们不一样,他明知道张家荣是个同性恋,而且当时都被摸了抱了,但他除了最开始的抗拒之外,并没有表现出厌恶,包括他现在,甚至是有些令人意外的淡定。
所以他觉得饶温清是弯的。
连善欢正在为自己的发现而沾沾自喜,全然没发现对面的饶温清已经停下筷子神色怪异地看了他好一会,饶温清看他在对面发着呆,还带着一脸莫名其妙的笑,突然觉得这连警官怎么好像有点二?
“连警官?”饶温清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他。
连善欢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失了态,便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见他恢复正常,饶温清便重新拿起筷子,又给自己夹了一口蔬菜,神色正常地说:“我刚刚问你,李志的案子如何了?”
见他问起案子,连善欢才认真起来,捡了些能说的简单跟他说了一下。
饶温清听完,有些疑惑:“所以你们现在确定的最大嫌疑人是林女士?”
“对。”连善欢点头。
饶温清皱眉,提出自己的疑惑:“可是,除了她打的那几个电话,没有任何证据是指明她有嫌疑的。”
“是的,但同理,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洗清她的嫌疑。”
连善欢说的对,没有办法摆脱嫌疑,那就是有嫌疑。
饶温清又问:“那你为什么觉得林女士的弟弟有问题?”
“我要是说是直觉你信不信?”说完连善欢自己笑了几声,发现饶温清根本不给他面子,他才轻咳一声,说:“怎么说呢,就跟你们学心理的差不多,看人的表情不对就知道有问题,我们常年跟这些人打交道,从他们的话里还有表情都可以看出来。”
“连警官果然经验老道。”这回换饶温清挖苦连善欢了。
“哪里哪里。”连善欢又问他:“那饶律师还打算代理李志的案子吗?”
饶温清摇头:“不,那天从警局回去我就跟林女士说清楚了,不接她的案子。”
“哦?这是为何?”
“我不做没把握的事。”饶温清神色自若地喝着汤。
因为林童有很大的嫌疑,而且当时给饶温清的感觉并不好,甚至有可能她就是杀人凶手,虽然帮凶手辩护也不是没有过,但这种情况下都是被对方压着打,他并不喜欢做这种没有余地的事。
吃完饭,由于连善欢没开车,所以饶温清自然而然地送他回家。
饶温清车开得很稳,在车水马龙中穿梭。连善欢望着车窗外,耳边是轻柔舒缓的纯音乐,清脆美妙的琴音爬进耳朵,流进心里。此时这个繁忙的城市已经是华灯初上,有着一个省会城市该有的繁荣。
侧过头看驾驶座上的人,金色长发柔顺披在肩上,有几根俏皮地乱跑,眼镜映照着外面的灯光,嘴唇轻轻抿着,神情专注而认真。
从侧面看过去,连善欢才发现他的右眼眼角下有一颗泪痣,平时不注意看所以都没发现。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掌宽大修长,手指指节分明,在车内的灯光映照下有几分苍白。手腕上的青筋明显,一直延伸到手肘的衬衫底下。
连善欢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其实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如果自己现在是个热血澎湃的毛头小子,那眼前这个人绝对是个能戳到他心脏的男人。
很快就到了连善欢的小区楼下,他解开安全带,笑嘻嘻的对饶温清说:“感谢今天饶律师的盛情款待,家里太乱,今天我就不请你上去坐了,下次换我请你啊。”
“不必。”饶温清依旧是那么清冷,但又不失礼貌。
连善欢下了车,弯下腰朝车窗里的人说了句:“路上小心,走了。”
然后就朝小区里走去。
饶温清解开安全带坐在车里,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黑暗里,把眼镜摘下来扔在副驾驶座上,一双桃花眼明亮透彻,但眼底却有着看不懂的情绪在翻涌。
电话铃声不适时地响起,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饶温清迟疑了一秒便按下接听。
“喂?饶律师,和兴荣集团那边的谈判资料都准备好了,跟对方律师约了待会九点的视频会议,您能赶回来吗?”是助理蓝凡音打来的。
“可以。”饶温清声色如常,然后就挂了电话。
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饶温清还是拿起副驾驶座上的眼镜戴上,又从后座拿出自己的西装外套穿上,然后启动车驶进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