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房是什么地方?
这是顺天府的衙役休息轮班之所,所谓“小案关班房,大案入司监”,许多犯了案的人也被关押在此处受审,汗臭与血腥搅在一起,又混上了米饭菜香,小王爷甫一到门口,就受不了地捂住了鼻子。
刘慕见状赶紧拿出熏好的香帕递上。
府臣一边引路,一边讲道:“年前外城出了桩□□案,有传言是江湖中一名为文豹子的淫贼所为,程生便一直在追查此事,更延请来了碧玉山庄的三位高手相助。其中一位姑娘舍身下局,引出了那淫贼,这才将将赶到了比限。不过倒也不是什么文豹子,不过是一个小民罢了。”
“姑娘?”朱其原一愣。
府臣笑着道:“是碧玉山庄方家的九姑娘,方姑娘不过解下幕篱一个人在街上晃了两圈,那淫贼夜里就摸了上来。此次若非她相助,还不定那么快能破案呢?”
两人正说着,班房传出一声惨叫。
朱其原一愣,快步走去,辄见其内一人正在受刑,竹板夹手,血肉淋漓。
“这、这是在做什么?”
朱其原虽然纨绔,却极少见血,更况乎这样的情形,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再周围一圈望去,程思、方氏叔侄三人竟然都立在旁边。而为首的,是一个着罗袍公服套玄色比甲,头戴乌沙泷帽的捕快。只消看他那腰带束不住的将军肚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便知其是顺天府衙役的头头,安一案安大捕头。
安一案一见府尹与朱其原至,当即大拜行礼,“见过世子、府臣。”
一群人这才如梦初醒,跪拜下来。
朱其原素来跳脱,随意便叫了起,他上前几步,好奇打量那受刑之人,“这是在做什么?”
安一案禀道:“此人乃是外城□□案之案犯,仆等正在审问于他,他却拒不坦白,这才上了刑。”
朱其原咽了口口水,清咳两声,又见方玖儿在,故作淡定道:“哦,好的,那你们就继续审吧。”他一个旋身,干脆地立到程思、方玖儿那边去,准备围观审案。
方玖儿这回没带面纱了,见到他微微一笑,朱其原一下红了脸。他实在没想到还能在这种地方与她再见,更没想到再见面,这位方姑娘依然这样美丽动人。
他见方玖儿一直以袖掩鼻,犹豫一下,着刘慕递了一方熏帕给她。方玖儿接过帕子,望一眼朱其原,顿觉心里发甜,轻轻将之吻在了自己的鼻尖,是淡淡的水木香气。
而与此同时,刘慕亦取了灯火燃了一块沉香,班房里那股血腥腐败的味道瞬时被冲淡了许多。
安一案望一眼府臣,见对方点了点头,才继续开始审问。此时的刑讯手段总不过恐吓威逼、酷刑加身一路,安一案忖小王爷在场不好弄得太过血腥,便干脆大喝一声:“许有钱!”
许有钱一颤,“在,小人在。”
“大人在此,你不可有丝毫欺瞒!”
许佃户:“是是是。”
他一听王爷二字,晓得是皇族子弟,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又加之受了刑,再不敢欺瞒,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年前那桩案子正是他做的,见捕快一直没抓着他,不由得意忘形;这次又在路上见着了绝色的方玖儿,见她一弱女子独住,□□熏心摸黑上门,却不想捧着个硬钉子。
“你家在哪里?干的什么活计?缘何入京?”安一案问。
“我是个佃户,平日在乡下种田,过年的时候,主人家缺人手,就进城给主人做帮工。”
“做帮工?做帮工怎么会在过年的时候去犯案呢?”
许佃户小心答道:“今年主家大人突感恶疾,无心再过大年,就发了工钱让我们出来,小的,小的实在不想回家,就在外城租了间屋子。那日赌钱喝了点酒……一时猪油蒙了心,这才……我错了,大人我错了!”
安一案不再问下去了,下意识往府尹望去。
程思见这人形容猥琐,实在不像与江湖淫贼相关的样子,顿时有些纠结。
“真的就是你做的?”
许佃户偷偷觑了一眼安一案,见对方不做声,一时拿不定这位的身份,讨饶着道:“小的错了,小的真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程思见他一脸畏惧不像作假,一时犹疑不定,“那为什么又传出是文豹子作的案吗?”
许佃户抖了一下,“小的,小的这不是怕大人查到我头上,又听说这么个大淫贼……就,就推了过去。”
程思打量了他半天,怎么看也不过是一个□□熏心、贪生怕死的小人,又哪里来的胆子说谎替人顶罪呢?
他顿觉愧怍非常,前头天花乱坠说了一通,最后竟然就是这么个小人物,还牢得方姑娘以色相诱,实在不值。
方渐功却是好性,他见程思神情,便晓其所想,并不提其他,只道:“既然贼人已经捉住了,那就再好不过了。想来那文豹子也知道是天子脚下,不敢轻易踏入。”
方玖儿也笑着点点头,道:“真凶既然归案,那便再好不过的事了了。”
“还要多谢几位的帮助,哎,我实在不知如何谢你们。”程思道,“尤其是方姑娘,他日若有什么用得到我程思的,尽管说来。”
方玖儿忍不住一笑,说:“好。”
一群人里,唯安一案心中仍觉古怪,但他一时也想不出究竟哪里古怪。
班房顿时静了下来,许佃户贼眉鼠目张望一圈,复又埋下头。
良久,安一案拍板,“既然如此,先收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