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秀秀很聪明,她开始主动与贺柳儿交流,虽然称不上做朋友,但是两人也彼此熟悉了起来。
她坐在田埂上,和贺柳儿吐露“心声”,说话文文静静的:“我家和程光折家曾经是邻居,我从小到大跟在他身后,他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贺柳儿并没有觉得她有什么小心思:“那你们俩感情不错啊,从小到大的友谊。”
常秀秀噎了一下:“我俩相处的确挺好的,小时候我受同学欺负,他还替我主持了公道。”
贺柳儿闻言,转过头看了常秀秀一眼,然后夸赞了一句:“不愧是程光折,他是一个正直的人。”
常秀秀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他正直又善良。他教会了我很多知识,也从不嫌弃我笨。”
然后她又说:“小时候,我爸爸和程光折爸爸,还说要让我们俩长大以后结婚呢。”
贺柳儿笑了笑:“全天下的爸爸妈妈都这样说,我小时候还不知道许过多少个娃娃亲呢。”
常秀秀:“……”
常秀秀说话模棱两可的,没有讲清楚自己对程光折的倾慕之心,所以贺柳儿只当她在和自己谈心,根本没有体会到其话中之意。
然后贺柳儿又说:“那你一定知道程光折的很多事情喽?”
常秀秀点了点头:“当然。”
贺柳儿兴奋道:“那你和我说一说吧。”
常秀秀有一些为难:“也没什么好讲的。”
贺柳儿难得八卦一次:“你就讲讲嘛,也不让你讲别的,就说一说程光折小时候的事情,他从小到大是不是很喜欢读书,所以才这么学识渊博?”
常秀秀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程光折从小就很聪明,学习也很好,特别喜欢读书,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我们班的第一名。”
贺柳儿想继续说些什么,不料这时候程光折走过来了,她叫住了常秀秀:“秀秀你过来一下,我有个活动要找你谈一下。”
常秀秀一下子从田埂上站起来,然后拍了拍沾满了灰尘的裤子:“你说,我听着呢。”
程光折对常秀秀说道:“这不是明天读书会就要开始了嘛,想请你和我一起收拾一下广播站。”
然后他又看到了贺柳儿:“小贺同志,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来?”
贺柳儿欣然应允:“当然可以啦。”
常秀秀没好气的瞪了贺柳儿一眼,不过贺柳儿和程光折没有发现。她跟在程光折后面,嘟囔了一句贺柳儿:“真是多余。”
贺柳儿走在常秀秀身边一米远处,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啊?你说什么?”
常秀秀摇了摇头:“没什么。”
广播站里。
贺柳儿走进去,发现这里的办公环境比省机械厂要差远了。一张红漆大桌子上,贺柳儿惊奇的发现收音机被拆开了,大卸八块。
于是她问:“程光折,这个收音机是坏了吗?”
程光折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前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开始哧啦哧啦的响,后来直接没声音了。我本来想修一下的,不过没找到毛病在哪儿,只等着月末去请县广播站的工人帮忙了。”
贺柳儿自告奋勇:“这个我会啊。”
她的这门手艺,还是贺柳儿去南方军区的时候,磨了好半天后,才得以让别人教给自己的。
常秀秀问贺柳儿:“你会什么?”
贺柳儿回答:“我会修收音机,你们也知道,我之前播音员,之前也学过修收音机。只要毛病不算大,我应该能修好的。”
程光折赞叹贺柳儿:“想不到你竟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
贺柳儿低下头摆弄零件:“你过奖了。”
收音机的问题不大,贺柳儿很快就搞定了,然后给安装了起来。
程光折赞许道:“谢谢你了,贺柳儿同学,有时间请你吃饭!”
贺柳儿想了想农场里清汤寡水的饭菜,艰难的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谢谢你的好意。”
第二天周六早上,读书会正式开始。
贺柳儿没有准备节目,只是坐在台下看着他们一个一个上台读书朗诵。
与程光折交好的人,大多数和他是同类。
贺柳儿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因为他们给贺柳儿带来的,是新的思想,朝气蓬勃的感觉。
陈静副书记没有约束贺柳儿的意思,非常鼓励她汲取新的思想,交到新的朋友——从某种意义上讲,陈静是真的把贺柳儿当做自己后辈提携的。
本以为自己只是个观众,但是到读书会最后,贺柳儿被常秀秀拉了起来。
“这是我们的新朋友,贺柳儿同志,接下来让她给我们念一首诗歌,怎么样?”
贺柳儿:“……”我这也没有事先准备啊。
她今天穿着一件黑色上衣,灰色长裤,脚底是一双解放鞋,脖子上挂着一条白毛巾——典型的农民劳动者打扮。
不过,贺柳儿从来就不是一个怯场的人。
她把毛巾摘下来,然后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落落大方道:“那我就献丑了,给大家念一首沁园春·长沙吧。”
毕竟曾经做过播音员,毕竟普通话很优秀,贺柳儿的声音打动了现场所有人,包括常秀秀和程光折。
贺柳儿慢慢的坐了下去,广播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程光折鼓励的看着贺柳儿,坐在她身边的常秀秀一边鼓掌,一边用难以言说的眼神看着贺柳儿,情绪复杂。
程光折说道:“贺柳儿同志好样的!”
其他人分分附和:“确实不错!”“确实好样的!”“很有情感!”
贺柳儿在之前修理好了收音机,所以程光折一直想着要请她吃饭。
不过农场里的饭菜,一直是管饱不管好,所以程光折一直想着给贺柳儿吃顿好的。
所以他偷偷敲弯了一枚缝衣针,又去挖了几天蚯蚓,去芦苇荡后的小浅湖里,钓了一条草鱼。
芦苇荡是一个好地方,可以在这里读书看报,也可以在这里加餐寻找食物。农场的干部领导们,也知道这个地方,不过有些人管不了,有些人不想管。
小浅湖边上有一间红砖房,是农场的废弃的老库房。老库房里架起了一只小铁锅,这是程光折从县城淘回来的。
虽然说是请贺柳儿吃饭,但是饭桌上还有其他三个人,有常秀秀,还有两位男性朋友——目的是为了避嫌。
程光折做饭挺好吃的。
担心大家不够吃,程光折还鱼汤里加了一些蘑菇野菜。虽然看起来怪怪的,味道倒是很不错。
吃饱了饭之后,贺柳儿几人从老库房里走出,被一个人看了个正着。
这个人看到贺柳儿,嗖的一下子躲在了灌木丛后。
然后他缓缓露出一双眼睛,眼神恶狠狠盯着贺柳儿,咬牙切齿:“实在是太巧了,贺柳儿,老天爷让我收拾你!”
贺柳儿到农场之前,这里接收了二十多位犯人。这其中,就有陈静副书记与贺柳儿熟知的一个人,他是李俊山。
也就是刚才那个躲在灌木丛后的人。
李俊山虽然已经被下放到农场了,他的生活条件并不算差——因为他的爸爸李送丹托人照顾一下李俊山。
这种照顾并不特殊,而是为了防止李俊山受人欺负——他每天都是要劳动改造的。
今年春天,李俊山所在的农场要转移到江苏去,李送丹不想让儿子离家很远,干脆出运作了一下,把李俊山转移到了省西南农场。
贺柳儿没有认出李俊山。
李俊山却一眼就看到了贺柳儿。
事到如今,李俊山都没觉得自己有错。
他认为自己落魄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怪贺柳儿这个不要脸的混蛋,还有和陈静那个老巫婆。
李俊山想要报复他们。
贺柳儿在农场的行程看起来很多,但是其实一点都不复杂。
她平时不是跟着陈静副书记在一起种田吃饭,就是去找程光折学习。
程光折是一个好老师,贺柳儿是一个好学生。两人常常靠近,有时候还要加上一个常秀秀,李俊山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所以只能把目标转向了陈静。
不过陈静也没有落单过。
她平时除了和贺柳儿同起种田吃饭,就是和农场的一些负责人进行交流。
毕竟到了她这个级别职位,到农场体验劳动是一方面,交流管理经验是更重要的一方面——李俊山仍然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直到有一天,贺柳儿落了单。
这天下午,她着急给陈静副书记送一副电报,走的是小路,恰好被李俊山遇见了。
李俊山拦住了贺柳儿:“总算让我等到你了,你这个小贱人!”
贺柳儿对李俊山印象深刻,很快认出了他:“你是李俊山?你怎么在这儿?”
她一边说话,一边用右手掏出了一把小刀藏在伸手——这把小刀是贺柳儿央爸爸给自己找的防身工具。
李俊山面部狰狞,张牙舞爪:“我为什么在这里,难道你不知道吗?因为你这个贱人,还有陈静那个虚伪的女人,我一切都没有了,老婆孩子跟我断绝关系,我只能一辈子在农场里做苦力!都怪你们!”
贺柳儿往后退了两步:“关我什么事?是你作恶多端,是组织在惩罚你!这是你自找的!”
然后她指了指李俊山身后,假装那里有人:“谁在那儿?”
听到贺柳儿这句话,李俊山虽然觉得她在哄自己,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回了头。
就在这时——
贺柳儿拔腿就跑!
然后嘴里还大声嚷嚷:“救命啊,救命啊!李俊山要杀我!李俊山要杀我!”
恰好这时候,程光折和几个朋友正在往这边走,听到贺柳儿的呼救声,他们迅速的赶过来了。
程光折:“发生什么事了?”
李俊山见势不妙,疯狂逃窜。
贺柳儿挺住脚步,指着快要逃走的李俊山:“李俊山要害我!”
程光折众人赶紧追上去,不一会儿就把李俊山抓了个正着。
农场保安科。
贺柳儿坐在沙发上,陈静在一旁陪着她。程光折几个帮忙的人,站在窗户边。
李俊山被五花大绑,蹲在墙角。
保安科的科长是个大老粗,他给陈静和贺柳儿陪笑脸:“是我们工作不到位,让你们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