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还有半日呢,慢慢来。”米元是真没怎么放在心上。
话音才落便听见有人问起这些个小玩意儿来:“好别致的物件!”
来人身着绸缎,手上摇着折扇,后面还跟着两人。
米元上前招呼:“公子好眼光,这些个陶器摆件比瓷器也差不了多少了,您看这雕工,还有这翅膀这羽毛栩栩如生,您说是也不是?”她拿起一只扑腾着的鸡在手上摆弄着。
那公子一看还真是,精巧的很。原本是被这釉色所吸引还未来得及细看。这会儿却是看得入了迷,他一件一件看着饶有兴致,像看什么稀奇物件儿似的。
末了像是在小摆件上寻找什么似的翻了一翻,在陶器掏空的内壁找出个小小的印戳:米元制。想了又想,不该印:轩德年制才是吗?而这米元是哪家私窑的工匠,不知可否招募进官窑……若派人送去给光禄寺的大哥看一看定能得到娘亲的褒奖,县令突然喜滋滋起来。
“说是巧夺天工也不为过,好东西,只是不知道这些打哪来?”
哪来,还能哪来,米元想也不想道:“我做的呀。”
那人挑眉:“师从何人?”
又来了,米元毫不客气垮下脸来:“教我的人再也见不到了。”
见不到了,死了,可惜了。原本她也不错,只可惜是女子。
他玩味一笑:“只是这……”他拿起一只繁复雕刻的龙来:“也只有官窑得到授意才可为之。”
米元怔住了,她怎么忘了……
而一旁的李三却向他作揖道:“县令!”
众人皆是一愣。
“你认得本官?”
“并非认得县令,而是见过县令身后的捕头。”
众人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捕头略微思索便记起,心生叹息,对着李三抱拳:“李兄弟……”
县令转过头去,捕头压低声音与县令解说:“前两年县衙接到桩……呃……民间纠纷,期间见过李兄弟,属下便记得一二……”
县令看向李三,也没在意。心思全在那些个小玩意儿上,可与官窑送进宫的比上一比了,确实精巧。
装作不经意地扫视一圈,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这样吧,念你们是初犯,这些小玩意儿我带走,但今后不可为之。”
米元:……带走那两只龙不就好了,那鸡身上的羽毛可是一片一片黏上去还刻了纹路的,做了好久呢!
正想分辩几句,李三朝她摇摇头。
县令一收折扇,身后二人上前将二十四件摆件都收走了。
米元泄了气,肉痛得不得了,就算不卖日后摆在盖好的房子里也是极好的啊。这下也不游园了,也不卖香膏了,招呼大家收拾摊子回大丰村。
刘婶看着一车子的人,别说米元脸色铁青,周镰那小子也一副懊恼样,责怪自己近日里乐昏了头竟忘了这大忌……而自己闺女青草看看米元又看看周镰也是一副着急的小模样,李三把车赶得比来时快不少,瞧那背影也不知在想什么。
刘婶道:“都去我那吃晚食吧,家里有蘑菇,还有肉,给你们做肉吃!”自从给米元干活儿,刘婶家也能偶尔割上一条小小的肉吃了,闺女正在长身体平日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刘婶很是心疼。
进了村,李三把众人拉回周家卸了东西,众人再往刘婶家去。
米元这会儿终于发现李三不太对,虽然他本来话也不多,但这会儿闷过头了吧。被没收东西的人是她,他恹个什么劲儿:“你也来吧,人多吃饭热闹。”
刘婶连忙道:“是啊,李兄弟回去一个人吃,不如大家一起吃热闹!”李家只有他一人吧,没听说其他人也回来了。
李三看了两人,不知怎么的点了点头说:“我先回去把驴喂好就来。”
其余几人便满意的进了刘婶家。
不一会儿李三就来了,还带着半袋子白面和一条肉!
米元和周镰不约而同地认为,李三这人还是可以的,今晚可以敞开肚皮吃肉了!
刘婶瞧着两人的小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轻笑了一声手脚更麻利了。
几人心满意足地饱餐一顿之后,几人把刘婶拿着的那袋铜板倒出来数了数,然后米元给每人分了二十个铜板,李三也是有的,不仅有二十文还有一天的车资都算给了他。于是米元还剩三千二百钱,当然这是没扣除做香膏的成本的。随后又嘱咐李三哥明日一早在村长家门口等着,她、村长、里长一起去县衙办手续,后日就要开始造房子了!
而另一边名正言顺发落了她那些个小玩意儿的新任县令,为了早日得到母亲大人的夸奖,急吼吼连夜派人将东西完好送到京都……
“安排人查一查今天那几个人,说不定今后有用。”
心腹领了命安排去了……
第二日清晨,米元给村长、里长塞了五两银子,坐上李三的驴车往县衙去了。米元一路上心猿意马,心痛得无法呼吸。只得安慰自己,自己是外来户,今后要麻烦村长的事不少,盖房子还要他去村里张罗壮丁呢,还有这银钱也并非全是两人的,一会办事儿两人必定要打点一番……这么想着便觉得好受些。
确实,村长和里长收了钱虽然觉得这姑娘太年轻太不会过日子,尽透着傻气,但到底办起事来积极的很。进到衙门熟门熟路找到典使几人,两人分别上下打点,不一会儿就拿到了地契。
谁知就在离开县衙的当口,又遇昨日那位捕头,想起昨日被发落的东西,米元借着地契的喜气刚缓过来一点儿又开始气闷。
勉强扯了一个笑脸正欲走过,没想到对方却叫住了她:“看你们出手大方,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作为捕头他是能从别人那儿抠到一点的,主要还是他们给的多,若是给的少那就没得分咯。
嗯?能是什么事儿,对她还能有当讲不当讲?
“杨捕头请说。”刚才里长这么喊他来着。
杨捕头打量了她一回,看上去十六七岁,又看了眼县衙外驴车上的李三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你与那李家三郎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包了他的驴车。怎么了?”
于是一手攀着腰上的剑柄,一手掩住嘴,低声说道:“你跟他没关系最好,他可能不行!”
“不行?他行啊……”米元想着,她坐了两回他赶的驴车,没什么不行啊。
“他又行了?”杨捕头惊奇地看着她,前脚还说没关系这会儿他行不行她都知道了?
“……这两天都行啊,难道之前不行吗?”心道难道是她运气好他就行了?联想到杨捕头昨天对县令说的民间纠纷,李三赶车还闹出过纠纷,那该是多严重啊。
乖乖,现在的年轻人,杨捕头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女子。也罢,女子卖地盖房子,还是村长和里长陪着来的,那家里应该是管不了她了,每天这么驴车赶来赶去的,正当是大好年华,干柴烈火也不是不可能。
“他行,那便是再好不过了!”杨捕头最终只摇了摇头,回县衙了。回去以后得好好管教自家子女,可不能像他们两人这般没轻没重。
米元四人一路返回。
村长和里长一番打点下来,米元给的银两还剩下一两半呢,两人笑眯眯地,越是看她越觉得姑娘将来必定会傻人有傻福。村长主动说起,后日辰时,村里的壮丁在她选的那块地上准时开工,他给精挑细选了二十个男丁,其中十人那可是起过村里好多家的房子了,她要是有什么想法要提前说,比如这房子怎么盖,盖多大的……
米元一边听着村长说,里长时不时还补充一二;另一边她还得留心李三赶驴车,真有个万一,她包的驴车保不齐还得跟着倒霉。
但同车的里长显然是误会了,他偷偷跟一旁的村长轻声说:“看见没?”使了个颜色示意他看前边儿的两人。
村长回过头看去,只见米元歪着头看着那李三的方向,一动不动。
村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乐呵呵地:“孩子们都不小了,我看她也有十六七了,是该说门亲了,听说她家里没人了,自个儿张罗也没什么。”
里长一听,难不成这姑娘真看上那李三郎了:“你别忘了,那李三郎……”
“嗯?”村长看着里长,还等着他往下说。
两人这般对视,一番村长似是想起什么:“嗨!你不说我真忘了,这两年也没人给李三说亲了,都快记不得了。可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当年闹到县衙,最后不了了之……”
里长却说:“就那一次就有了?”
村长也不好说,他哪知道啊。回头又看了一眼,李家三郎那事儿是不是如传言他不知道,可那姑娘眼不错地一直看着他,那八成是真的:“这姑娘该不会是真对李家那小子动心了吧,可别竹篮打水一场空。”
里长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对村长道:“谁说不是呢。当年动静闹得那么大,可别再重来一遍。”
“对李家那小子动心”的米元觉得这驴车赶得挺好的呀,又稳当又懂得避让。
那坐在最前头,“不行”的李家三小子觉得说不出的古怪,这一路车上怎么这样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