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嫂子一看,立即不好意思起来:“这花后山有一片,可我闻着不如别的香,这一片应该是不小心才带进去的。”
“嫂子别急,这花瓣好,真的好。”能不好么,红蓝花的用处可多了,当下心中便有了计较,乐呵呵地安排青草拿空楼子来装花瓣,又摸出六文钱给陈嫂子。
“嫂子得空就摘些花瓣,这种的!”米元并没有把那片花瓣给她,只是嘱咐。
陈嫂子聪慧,一看便记住了:“成,我得空就去,多少都收吗?”
“嫂子只管放心,多少都收!”
陈嫂子得了准话高高兴兴地走了。不出晌午,许多村民都知道花瓣真能换铜板,一下子这地广人稀的地方更瞧不见几个人了,人都去了后山!
几人也没闲着,米元把四人都打发去附近买猪板油,能买到的都要。她亲自调好了明矾溶液,安排青草熬制,花瓣送来就能用上。
半下午的时候,米元门前堵了一堆人。由于院子里杵着十来个人,还又是陶坯又是釉料的,看上去乱哄哄的也怕碰坏了,所以送花瓣的都排在门口。毕竟上山采了好一会儿花瓣下来还要排队,天气热起来,米元可不想有人在她门口晕倒。于是喊青草在门口放了两张板凳,一张板凳上放着好几个碗,另一张放了桶水,给排队的村民自取,乡里乡亲说说话,便是这排队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几人按照分工忙活着,米元一边验货一边发铜钱,看了一会儿也看出些问题来。每人走前都不忘拿出那片红蓝花瓣叮嘱一番:“要是再送花瓣来,看到这种花瓣多摘些。要是清晨的花瓣更好,每框多加一文钱!”
村民大多靠地吃饭,种出来的就是吃的,现银是很缺的,对这一文钱也是很看重的。毕竟家里的劳动力农闲时去县里做苦力一日也才十五文,他们全家老少出动采个花瓣又不累,一筐就能挣六文呢,早上的还多给一文钱,多好的事!没看后头来的竟然有人前后都背着花瓣的吗,那就是十二文了!
到半下午,送来的花瓣都收了。那些重瓣简单冲洗过后沥干就做香膏用了,竟还差点不够用,硬是稀稀拉拉铺展开才勉强没浪费猪油。只能明日多用些花瓣补上。
茉莉花比花瓣重,所以采的人不多,总共只收了两个篮子。茉莉花不仅可以晒干泡茶,还可以做头油的!得想个法子,不如称斤收购?
唔,红蓝花瓣除了那一片误入的就没再见过了。红蓝花一点不怕多,收回来及时处理了,用布料染了色存着,想用的时候拿了布泡在水里化开颜色,便利的很!
看看日头,半下午呢,来回县里一趟应该来得及。她立即喊李三去县里买两坛子芝麻香油,再去钱记布庄看看有没有白棉布,买一匹回来。
又想到什么:“周镰快来!”又招呼起匠人们:“陶罐子都会做了,今日我们学做头油壶!”没错,正是她想用来装头油的瓶子。
这些个匠人各个兴奋得很,纷纷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学做头油壶,盖上那戳印!至于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剥削,他们才不在意,他们的东西被认可就是他们被认可!本事都是人家教的,这点子东西算什么,将来离开这想做多少做多少!
“周镰啊,最近太忙了,许多事紧着去做。你先随他们一起直接从做头油壶开始,慢慢来,今后有时间了我再从泥料开始教起!”
周镰两眼放光,他起先帮她忙整天跟前跟后的就是为了偷学本事,这会儿终于可以正大光明了倒别扭起来。尽管期待,嘴巴却突然笨了,好似平时呛她的不是他。八壹中文網
米元看了着急,她的挣钱大计正在节骨眼上,他怎么这时候掉链子!忍不住一掌拍过去,啪一记闷响拍在周镰的肩上!周围听见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停下手里的活惊讶极了。
那王管家立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挡住周镰:“别生气别生气,这小子是不是不好好干活,罚他便是!”
米元摇了摇头对上周镰:“你发什么愣,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搞什么呢你!正是要紧的时候不许拖后腿,这壶要是学不好就和一辈子泥料去吧!”
王管家是个斯文人,王家素来太平得很,在主家这么些年也没见过几次主子骂下人的,这会子实在不知该如何调解,突然看见刘婶母女,眼睛都快眨掉一般使劲打眼色。
青草看着王管家的脸都随着眼皮抽起来了,便看向她娘。刘婶就像没看见一般并没有上去劝和的意思。
把这王管家急的呀,毕竟与几人在一处大半月了多少有些情分在。正发愁呢,周镰好似从梦中惊醒:“你放心,我只会比之前做的更好!”停顿一息继续道:“我知道,按照师徒相处咱俩都别扭,毕竟,毕竟咱俩经常拌嘴!这样吧,今后还跟之前一样相处,但我心里是认你这个师傅的,我不会学好本事就过河拆桥!”
“去你的!都是你自己别扭!一个人瞎想什么那,你要是学不好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米元不让他喘息立即接上,横了他一眼就去洗手准备教做头油壶。其实他说的是,别说他,米元一反常态跟个母老虎似的不就因为变换不过身份么。
一院子的人渐渐回过味来,那些个匠人还没像现在这么认真看过周镰,暗暗感叹他真是好运气啊。
刘婶带着青草干活去了,母女俩知道,这就算是一个拜了师傅一个认了徒弟了。
当李三终于从县里拉着东西回来,已经是该吃晚食的时候了。下午米元教了一会儿如何又快又好地做头油壶,匠人们已经有了基础很快就上手了。周镰跟不上进度,不过很认真一边学一边自己琢磨,实在弄不明白的就去问米元,两人倒是与先前一般无二。
满院子人吃完饭都叫米元赶走了,一来今晚她准备做头油,二来匠人们都有了基础不许再浪费她的灯油了!
只有周镰这个有恃无恐的:“你是师傅,徒弟用点灯油怎么了,徒弟上进不好么!我练习完帮你打扫院子,今后我地里的菜你随便吃!”
哼,要不然不给他工钱了?学本事了还要什么工钱!
“哎哟师傅!”这时候一口一个师傅不带别扭的:“我除了学陶艺还帮您干活呀,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你可拉倒吧!赶紧学吧,今后我这些小罐子头油壶的都交给你了,做不好我打断你的腿!”
“嘿嘿嘿!”
这会儿两人一如往昔,尽管米元叫着喊着要打断他的腿,却是拌嘴一说。俩人都很高兴。李三也很高兴。
米元喊李三在一旁搭把手,其实也不过是递个东西,自从米元决定成亲就不再防着他。
两人一人拿着一篮子茉莉花,掀开特意盖在上头的湿布,颗颗花朵如送来的时候一般神气。米元回想了一下记忆中的方子,将茉莉花与一定比例的芝麻香油倒在一个大罐子里,用手轻轻搅动,直至每朵茉莉花都在芝麻香油中充分浸润,再略微用力压一压,逐渐压实了。
李三拿来油纸,在米元的指挥下裁剪了两张大小合适的,比划大罐子口。米元瞧了瞧摇摇头,叫李三又裁了两张下来,一共四层覆盖在罐子口,用绳子绑好密封起来。
在锅里加上大半锅水,将罐子放进去,用大火蒸煮。
两人趁这会儿发着呆,说说话。
“你做这些东西就跟种地一样,看天吃饭。”
“哦你是说花季呀,可不是么。所以,能储存的要趁现在多做些。真的到了百花凋零那就靠香丸支撑着了。”
米元还是掌握不好这里的时间,主要是估摸不准,她嘱咐李三差不多一饷饭的功夫就提醒她。
时间到了李三怕烫着她,自己掀开了锅盖,一阵云雾腾起,竟然能闻见水汽带出的茉莉花香。米元索性柔弱地搬不起陶罐子“怕烫”,于是李三垫着布小心翼翼取出放到一边。米元仔细看了看外观又闻了好一会儿,估摸着没什么问题,就把陶罐子移到她的房间防着。过个十天左右基本就成了!
“这就不用管了?”
“不用管,放在干燥的地方让他俩继续相亲吧!”
李三红着脸道:“这不是相亲了,已经是成亲了!”
“哈哈哈哈!”
李三看着她满面的笑容,似乎没意识到刚才说了多么惊人的话,他渐渐也没那么不好意思了。
“这个呀,还不是最好的方子。”米元压低了声音道:“芝麻油迟早会被替代的,茶子油更好。不易挥发更滋润,香味也更加持久呢!”她可是见过很多方子呢,对那些女人妆扮得东西怎么个发展方向也是有点数目的。
“那你为何不用更好的方子?”
“急什么,先从容易的来。方子这种事总是不断改进的,后头还有花露油还有这样那样说不尽的好方子。我嘛,只要我的东西比很多铺子的都好,便满足了。”
“你真是,很不一样。”恰好,他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