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剑峰一大清早就有人来造访。
顾长安冷着脸从山顶下来，带着一身雾气，露珠凝在他额边的碎发上。
文丝丝的住处离山顶最近。
路过她的院落时，顾长安的脚步顿了顿。
她不会还在睡吧？
旋即就在心里唾弃自己…管那个小作精做甚！
他周身的气压更低，刚想走，就被迎面找来的付霏拦住。
“顾师弟，虽然很冒昧，但还是想来问一下…明天的宗门大比，我能和你一队吗？”
她看着身披霞光而来的顾长安，长身玉立，气质清隽，令人心神恍惚。
“不能。”
顾长安急走几步，就要从她的身旁掠过。
付霏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袍角。
明明她的力气不大，可他就像被钉在原地一样，怎么都动不了了。
又来了，烦死了，他想。
上一世的时候，也是这样，每一次付霏拉住他的时候，他就整个人都动不了了，只有付霏主动松手，他才能走。
偏偏，只有他同意她的要求，她才会松手。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文丝丝一样麻烦。
看到他停下了脚步，付霏按捺住内心的雀跃，往前走了几步，羞涩的道：“我已经是筑基后期，绝对不会拖你后腿，顾师弟，你这是答应了吗？”
顾长安冷淡的看她一眼。
明明是一个平静无澜的眼神，付霏的心脏却颤抖起来。
顾长安的视线很快的从她身上掠过。
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克制住自己想提剑砍过去的冲动，嘴角捋成了一条直线。
“还有事？”
付霏松开手，惊喜的抬头看他，“真的吗，顾师弟？”
她刚说完，那种莫名的桎梏就消失了。
果然。
顾长安冷笑一声。
就在他想振袖离开这里时，他敏锐的听到…文丝丝屋子里传来，一下又一下，慢吞吞的脚步声。
想走的念头突然就熄了下去，他的心里甚至升起了一股隐秘的期待感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个什么劲。
只是感觉眼前可以称得上是多年好友的付霏，在这一刻突然碍眼了起来。
“咔哒”一声，雕花木门被从里面推开了。
他没敢回头，只偷偷拿眼神瞅着身边的付霏。
她的表情由欣喜到局促，手指细细颤抖着，吐出一句：“文师姐…”
不待她说完，文丝丝早已出离了愤怒的大喊，顺手抄起身旁的佩剑扔过去：“顾长安，又是你！”
付霏吓了一跳，惊愕的看着她。
她和文丝丝一向不对盘，两个人是在路上见了面都会冷哼一声，背向离去的程度，不过她没有想到，在顾长安面前，她也敢发这么大的火。
就算再没见识，付霏也知道，吞了她的那头黑蛇绝不是普通鬼物，守在幽冥花旁边的…怎么也得是鬼王级别的存在。
鬼王是什么概念啊，超脱了化神期，一念移山，一念倒海，毁天灭地几乎瞬息之事，真要让它出了刑狱，恐怕也只有师尊出手才能将它镇压。
可是这样厉害的鬼王，竟然对顾长安俯首称臣…
可笑啊，文丝丝没看透这点，还敢肆意妄为的冲他发火，可真是…蠢透了！
付霏低下头，在心里冷笑起来。
顾长安抬手稳稳接住了冲他扔来的佩剑，面上仍旧维持着他身为天才的冷傲，心里不知怎么有点轻飘起来：“不愧是大师姐，身为剑修，连剑都可以随便扔。”
文丝丝瞅着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简直气急。
昨晚太困，她实在没精力去追究他。
可他不只是晚上打扰她，一大早晨的竟然也专门来她门口秀恩爱，太过分了吧！
还敢出言讥讽她！
她攥着门闩的手指根根收紧，娇声出言呵斥道：“顾长安，你给我滚，现在就滚下玉剑峰！”
付霏这才恍若惊醒般，抬起头来看着她：“文丝丝，敢问顾师弟犯了什么错？文师叔还没有发话，你凭什么把他赶下玉剑峰。”
瞥见她这副打抱不平的侠女模样，文丝丝更是气急，蹭蹭蹭几步跑到他们面前，生气的娇斥：“这是我们玉剑峰的事，你凭什么插手！”
她长的不是很高，和身材纤长的付霏站在一起时更显得娇小，性格也没有前世那么阴翳，而是纯然的娇纵，任性。
听见她说的那声“我们”，顾长安心里泛上一丝茫然。
他还记得，上一世他把她从艮山刑狱背回来时，她说的最多的，就是“你”和“我”…
顾长安，为什么你不早点回来，为什么你要去救付霏！
顾长安，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你要对我负责！
顾长安，事情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逼的！
顾长安……
…
他不明白，明明是她威逼利诱让他去做诱饵，导致她一个人在岸上孤立无援…怎么会把过错归到他身上。
他更不明白，再听到她的这些娇纵任性的呵斥，他竟没有重生前那么反感，反而还有丝隐晦的怀恋。
他疯了吗？
这明明比付霏那些不能拒绝的要求还让人抓狂。
心里虽然这么想，他面上却还是那副清冷淡漠，事不关己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的盯着面前那棵树。
“我当然有资格…”付霏咬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顾师弟，现在是…”
“是你的道侣，对吧？”文丝丝伸手止住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挑眉看她，“没人告诉你吗？玉剑峰的人，都得听我的话。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你的道侣离开这儿！”
“我不是…”
“你在胡说些什么！”
两个人一个娇羞，一个愤怒，齐齐的回头看着她。
文丝丝不吱声了。
顾长安这才发现，这小姑娘，她竟然…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就出来了！
虽说修真界只用运转灵力就能抵御严寒，现在也没那么冷，可是来来往往去山顶的练剑的人那么多，她不知羞的吗！
顾长安皱着眉，终于忍不住放下身段主动做狗。
他上前挡在两人之间，淡淡的道：“还不快走？”
付霏能让艮山大部分人都喜欢她，能成为顾长安为数不多的好友，凭的就是察言观色的能力和温柔的性格。
所以这时，即使她还有很多的话没说出口，但还是低下头，红着脸说一句：“好…明天见，顾师弟。”
然后一步三回头的，御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