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郁寒赞过后，文掌门谈性更高，他拉着郁寒在院子里坐下来，把自己闺女好一顿夸。
郁寒礼貌的坐在一旁听着，低头的时候，发现了一样熟悉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把嵌在石桌中的棋盘拿出来。
“这个啊……”文掌门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仔细看了郁寒一眼，又笑着摇了摇头，暗道一句自己多心。
“这个是围棋。想当初，你们灵符宗送过来一个交换生，叫什么……岩清？这是丝丝带他去凡人界弄来的东西。他还好吗？”
郁寒温和的笑笑，没有直接回答文掌门的问题，而是似是而非的回了一句：“他是郁掌门送到艮山的吗？”
“……实在可惜。”文掌门默然。
郁掌门和沈子昂之间的龌龊交易已经被揭开，他当然知道郁寒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能被当做交换生的，基本上都是每个门派的弃子。
就算那个叫岩清的小子有幸得到了丝丝的庇护，在艮山活下来，回到灵符宗也是凶多吉少。
文掌门重重叹了一口气，“不谈这个了，来，郁少主，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个围棋。”
文掌门把棋盘铺到石桌上，兴冲冲的给郁寒讲起了规则。
“郁少主，你别看这里只有黑白二子，里面的弯弯绕绕可多着呢。”
“单是下棋，就能看出来一个人的谋略和品格。”
“不过……朋友之间的较量又不是战场厮杀，咱可不计较那么多，郁少主是初学者，我让你半子。”
……
坐在一边的李岫看了看逐渐暗下去的夜色，突然有一种，小时候父母带自己上街买菜结果遇到熟人的那种深深无力感。
别看文掌门跟郁寒聊的起劲儿，文掌门心里还记着自己要狠狠挫一把这个小子的锐气呢。
不然，也不会主动要求一起来玩这个棋。
不过……这用脑子修炼的人就是聪明，他才刚给郁寒讲解了一遍规则，郁寒就懂了。
他现在被这个初学者围堵在墙，挣扎不得。
文掌门皱着个眉，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郁寒捏着黑子，温声道：“凡人界的围棋，在这之前我也听说过，好像有一个规则叫……落子有悔？后手下的人，有悔棋的权利。”
“对对对，”文掌门顺坡下路，悔完棋后，还欣赏地看了一眼郁寒，“都说郁少主学识渊博，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谬赞了，”郁寒温和笑笑，看着悔了一步棋后仍然一筹莫展的文掌门，轻声道，“文掌门知道吗？修仙界有一个阵法叫做‘围杀’，困兽尤有三分烈性，敌人逼得越紧，它越有突破重围的可能。”
“对对对，”文掌门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凡人界也有这么个理儿。”
“当然，反映在棋盘上也是。郁少主，别看现在这战局对你有利，其实啊，我这三个白子已经把你这些黑子都困住了。”
“我这三颗是斗志昂扬的白子，你那一堆是自以为胜券在握就放松了警惕的黑子……不必多说，这局输赢显而易见。”
“郁师侄，无论是战场，还是棋盘之上，志得意满都是修士的大忌啊。”
郁寒略一颔首，深以为然，“文掌门棋艺之高，实在令我辈叹服。”
文掌门摇摇头，自谦道：“惭愧惭愧，棋艺高又有什么用？人老了，记性就是差劲，有一些规则还要郁师侄提点才行。”
郁寒不紧不慢道：“文掌门实在客气，先前你让我半子，如今我为后手，四步后再落子，方才妥当。”
文长老大悦：“没错没错，是这么个理儿。”
李岫：“……”这到底是下棋还是商业互吹。
这么让人晕头转向的规则，郁师兄是怎么把它记住的啊？
他怎么不知道郁师兄还有这一手？
……从某一方面上讲，下棋能反映一个人的品格，这句话确实是真的。
*
顾长安撂下手头的传讯灵宝，抬头看看大师姐睡着的那间屋子，又看看无悲无喜坐在一旁斟茶的镜尘，突然觉得寂寞无边。
这份寂寞，来源于那份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回应的感情，也来源于肩负的那份沉重的责任。
距离前世小世界被毁，还有半年。
而他和镜尘亡羊补牢般地修补裂缝，不能说一点儿作用没有，实在是补的没有裂的快……这个小世界的壁垒，越来越脆弱了。
天色暗沉，光线暧昧。
镜尘捻着佛珠，明明灭灭的佛光越来越弱，最后甚至消失不见，原本光洁的拂光笼上了一层阴翳。
他忽然睁开眼睛。原本一双金色的双眸变得血红，慈善的眉目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意味。
客栈门口的两盏红灯笼被风吹得晃了晃，镜尘盯着门口看了半晌，眸色才缓缓转淡，又变回原来那个清洁自持的慈悲模样。
“你看到了什么？”顾长安屈起手指，很是随意的在桌上敲了两下。
“一夕之间，世皆变矣。”镜尘被这清脆的两声响拉回意识，他捏着佛珠，沉沉道：“修真界大限将至。”
顾长安淡淡散散的搭腔，“不是还有半年吗？”
他的语气十分寡淡，对即将到来的世界异变恍若浑不在意，可是，任谁都能品味到这句话背后极端的狂妄。
镜尘知道顾长安重生的事。福祸相惜，把顾长安重新送到这个小世界里来，是天道万般无奈下自救之举，可是，这同时也让它元气大伤。
修真界的裂缝，更多了。
风停了，夜色更浓。
一片静默中，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
跟着，就是一声甜腻的声音传来，“镜尘大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大师姐。
顾长安浑身一紧。
怎么回事？他们两个说话声音太大把大师姐吵醒了？
半晌，他突然起身。下一秒，他又坐回了原处，扫了一眼在身旁坐着的清风朗月的镜尘，这才小声道，“大师姐，你怎么醒了？”
文丝丝眼也没抬的走到他身旁坐下，“拯救修真界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