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池玥正要理论，手腕关节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回过头，便看到身后言端那狼一般的眼神，还有铁一般钳制住他的手。
之前他就听说裴汐这个助理古怪得很，除了在裴汐面前乖得和奶狗一样，在别人面前都没什么好表情——特别是有人对裴汐不友善的时候。很明显，言端现在是打算对他不客气了。
言端比他还要高小半个头，虽然只是个助理，周身的气场却让他不自觉矮了好大一截。只是个小破公司的十八线演员的小助理，真起了冲突，事后追责容易，但此刻硬碰硬很容易吃眼前亏。
“走吧。”裴汐抽身出去，扯了扯言端的衣角。他并没有兴趣和池玥多周旋。
池玥松了口气。
言端的眼神有几分不情愿，但终究是听了话，松开手瞪了池玥一眼，跟着裴汐走了。
两人一同去停车场找车，言端抽空看了眼手机，发现网上那些难听的话暂时被顶下去了。
裴汐余光瞟到言端的手机页面，言端心虚地把手机揣回兜里，冲他笑：“裴先生直播累吗？我很快就能开回去。”
裴汐摇摇头，停了几秒漫不经心道：“网上骂我的人很多吧。”他的语气云淡风轻，面上也没什么担忧的神情。
言端却被他直截了当的话惊到，犹豫道：“裴先生......”
“意料之中。”裴汐冲他笑笑。
“别难过，我能帮你压下去。”言端想安慰他。
裴汐摆摆手，正想说只要他不配合，骂骂也就过去了，突然有个铁制的东西砸到他身旁的水泥柱上，然后坠落到地上，发出哐啷的声响。
那是个喝完之后被捏瘪的易拉罐，铁皮包装被人用剪刀剪成胡乱伸展的形状，看上去很锋利。
“裴汐在那儿！”一个尖锐的女声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响起，带着一遍遍的回声。
裴汐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还没反应过来，就有更多的垃圾向他投掷而来。他下意识拿手臂去挡，被言端快速地用外套兜头盖住。
“裴汐，贱人，叫你和哥哥炒cp！”
“照照镜子吧你！”
“别让他们上车——“
四周都是黑蒙蒙的一片，裴汐被动地被言端拉着快步往车子边走，污言秽语连同垃圾一起向他砸去。
耳边只有谩骂声和自己的呼吸声，言端的脚步听不真切，裴汐像要确认什么般问了声：“言端？”
“我在，裴先生。”言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气息不稳，但还算镇定。
裴汐放下心来。
终于到了停车的位置，言端把裴汐送上后座，飞快地走去驾驶位。不少疯狂的粉丝上来拉他，拍裴汐的车窗，这些都是年轻的女孩子，言端想脱身又怕把她们弄伤，只能被困在路中间上不了车。
言端心急如焚，想快点去车上找裴汐，却又不善言辞，脸涨得通红，只能干站着，不断地压低自己的鸭舌帽。
“砰”的一声，车门被用力关上，言端和粉丝们闻声望过去，看到裴汐一脸冷漠地举着手机，拿镜头对着他们。
裴汐见她们看镜头了，轻笑一下，拿着手机走得更近一点：“来来，都看镜头。明儿你们哥哥上了热搜，就是你们的功劳。”
女孩们马上转过去把脸藏起来，摸头发、摸后颈，生怕被拍下来。
“还背着包，逃课来的？在停车场蹲守，还是私生饭？”裴汐了然地笑笑，眸底一片轻蔑，“我不管你们是什么，总之粉丝行为偶像买单，你们不会怎么样，但如果再继续不理智下去，池玥会有什么后果我可不敢保证。”
女孩们还想理论，几个工作人员和保安从通道过来，大声吼道：“你们在做什么？”
女孩们吓得一抖，怕真惹出事，只好收拾好东西，道了几声歉，灰溜溜地跑了。
工作人员来后，不停地给裴汐说对不住，是他们监管不足，裴汐只是淡淡应下，没多说什么。
终于能上车，开了一段距离后，裴汐才扭头问言端：“你打的电话？”
“嗯，她们人多，工作人员出面比较好。”言端专注地看着前面的路况。
裴汐点头，他就知道，停车场离直播的楼层那么远，偶然撞到不太可能，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他们才能摆脱这些狂热的粉丝。
言端没有把车开到住所，而是直接开到了公司。裴汐有些不解：“来公司做什么？”
“要保镖。”
“保镖？”
言端道：“裴先生没有保镖，不安全。”
裴汐明白了。但这毕竟是极端情况，发生的机率不大，他倒不觉得需要这么兴师动众，不过发生这样的事情的确该让公司知晓，来都来了，上去一趟，要不要保镖再另说。
裴汐抬眼，忽然发现言端的脸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像被什么东西划伤了。之前坐在副驾驶位他没看到，现在走到另一边，鲜红的伤口和血渍在那张白皙的脸上非常惹眼。
裴汐皱眉盯了半天，把言端盯得不自在了，忍不住问道：“裴先生，我脸上有东西？”
裴汐垂眸，想起来之前那些人砸的剪烂的易拉罐，言端刚刚帮他挡了不少，应该就是不小心划上的。
“疼不疼？”裴汐问。
“啊？”言端不明所以。
裴汐拿手指指了指自己脸上对应的位置。
言端懵懂地碰了碰，之前还不觉得，这一碰倒真有点疼。
“别碰了，手上有细菌，上楼我帮你处理。”
裴汐把言端带到王总办公室，找了些酒精、棉签和创可贴帮言端处理伤口。
言端坐在沙发上，抬头任裴汐在他的脸上用棉签擦拭，裴汐用棉签沾上酒精，先把伤口外围干掉的血渍清理干净，免得把脏东西弄到伤口里了，然后才给伤口消毒。
裴汐的动作很轻，边擦边给伤口吹气，好像这样就不会疼了似的。言端仰着脸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眸子，感觉自己要陷进去一般。
心头奇异的感觉一旦涌上来就越来越无法忽视，言端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把身子往后靠了靠：“不用了，差不多了。”
裴汐把创可贴往他脸上一按，疼得他一“嘶”，结束最后一道工序：“好了。”
裴汐忍不住笑笑，这小子，也太容易害羞了。
王总在一边都看不过眼了，干咳几声：“言端又不是小孩儿，还要你给他弄？”
言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难堪地望着裴汐。裴汐摸摸言端的头发，转身对王总道：“这才哪儿到哪儿，我还要带言端去打狂犬疫苗。”
“啊？”王总彻底不明白了。
“被疯狗咬了，不该打狂犬疫苗？言端属于工伤吧，医疗费、精神损失费，是不是都该公司报销？”裴汐淡淡道。
王总这下是听懂了，裴汐这是在怪他们公司不作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气。
也不怪裴汐生气，作为公司最大的摇钱树，公司不多上点心，好像的确说不过去。
总不能光让羊儿跑，又要羊儿不吃草吧。
王总反思了一会儿，安抚道：“该，你们的损失公司会全权负责，我还要多安排些人手协助你的工作，你看行吗？”
“还有保镖。”言端轻轻插了句。
“好好好，保镖我也安排上，不说24小时全程跟着吧，参加活动一定有人接送。”
“这还差不多。”裴汐和言端相视一笑。
自从停车场事件后，小破公司总算开始干事了，先是给裴汐成立了独立的工作室，又专门注册了个工作室微博，时不时还在微博上更新裴汐工作、生活的vlog。
午间，陆颐景结束上午的工作，躺在总裁办公室内间的休息室，正好就刷到裴汐工作室新发的那条vlog。
虽说是新发的，但内容并不新，是陈年存货。视频里裴汐还在剧组，他捧着剧本，低声读着，读几句停顿下来，像是在记忆。
陆颐景不得不承认，就算他理智上再怎么不想接触裴汐，裴汐都对他有种无形的吸引力。他会忍不住地想去打听关于裴汐的近况，就像他现在鬼使神差地点开这个视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下去，一帧都不想跳过。
这个男人的长相和声音，都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
裴汐在念给女主的独白，前面煽情的部分没什么特别的，但最后一句是他很喜欢的小林一茶的俳句：
我知这世界，
本如露水般短暂。
然而，
然而......
视频到了这里，就停下来了。
然而什么呢？陆颐景的眸子里漾起一丝涟漪，有种隐秘的期待，期待自己成为某个例外。
心间的躁动久违地升起，第一次出现是在听到v5声音的那一瞬间，后来的每次都是因为裴汐。
陆颐景放下手机，不由有些恼火，他一向很能自制，实在不喜欢这种无法管控自己身体的失控感。他走到窗边，吹了会儿凉风，站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裴汐和v5究竟有什么联系？v5微信朋友圈视频里的小熊玩偶又是怎么得来的？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裴汐就是v5，但两人的声音又的确不太一样......
陆颐景捏捏眉心，将秘书叫了进来。
杨秘书一进来，就看到陆颐景坐在办公室的桌前，含了一口咖啡。虽然仍然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但眉宇间有份挥之不去的燥郁，像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
“《绝地恋人》的宣传工作进展如何？”陆颐景开门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