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叶辰身形消失,观众也余怒未消。 外乡人肯定没法体会他们心中这种暴怒。 他们期待着陈戈的惊艳表现,期待着群穿的龙争虎斗。 然而这时候却忽然机械降神,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几近无敌的狂徒。 而那人的身份还是浮世的少爷。 谁人不怒? 观众离座,弹幕暴躁。 可他们又丢失了唾骂的目标。 因为选手们都在尘渊界。 他们只能攥紧拳头,死死盯着直播的画面。 解说千月尚有台词要念,但眼下群情激奋,她也乱了方寸。 万幸,投影中突如其来的亮点,给了她插话的时机。 “好,现在选手们都已经穿越……” “咦?他们好像都在同一个地方开局?”
“这岂不是开局就要遭遇了?!”
观众沉默,因为千月一语中的。 选手大抵是因为模组而汇聚在海祭现场,这样的局面之下,他们多半会偶然遭遇。 毕竟渔村并不大。 东海,渔村。 宁洛对此一无所知,至少暂且如此。 他收起门口风干的腌鱼,那是他长途跋涉的倚仗。 此前他之所以能以垂髻之龄横渡中州,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有修为傍身,但眼下他尚不敢破境。 黑潮将近,他得远离东海才行。 然而就在宁洛收拾腌鱼之时,他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道异样的身影! 一个白净书生正迷惑地四处张望,还向周遭渔民询问此为何地。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个穿越者。 因为他明明看起来很有文化,但却连海祭都不知道,这不合常理。 这便是素体穿越最大的弊病。 转生是从零开始。 还魂是夺舍魂穿。 而素体穿越则是虚空受肉。 是凭空捏造出一副身躯,随后扭曲因果论,将之植入这个世界。 因此穿越者并不记得关于这具身体的过往,毕竟,他们本就没有过往。 宁洛不动声色,一边上街置换物资,一边留神观察。 做出同样举动的远不止方才那书生一人。 甚至有人不知道是为了体验更真实还是怎么的,干脆年龄外貌都和原身一般无二,身份瞬间暴露。 “竟然都来渔村了。”
“这是要让我们开局就厮杀的意思?”
虽然很有可能,但宁洛觉着,海祭开局的目的应该没这么单纯。 如果是想要开局促使穿越者厮杀的话,那直接限制问道城出身不就行了? 宁洛目光微凝,不敢大意。 他收拾好行囊,带好尖刀。 灵气悄然没入气海,虽未浸润灵脉,但也先一步为他做好破境的准备。 灵血涌上神庭,继而汇如涡流,构筑出神识的幻形。 宁洛的听觉变得敏锐了不少,也能够听到周遭的言语。 就愚渔民的对话来看,海祭倒没什么危险的环节,只需要将饭菜抛入东海,然后再放些莲花灯就行。 看上去应该起不了什么冲突。 这倒是让宁洛放心了不少。 他避开那些穿越者,准备收拾行装离开渔村。 旁人兴许会留下来体验节庆,但宁洛知道,他没有这个时间。 然而未等宁洛准备周全。 海祭的一角骤然间风起云涌! 剪纸与花球被盘旋的风涡卷上高空,转眼绞碎成猩红的残片! 周遭的铺子被狂风摧毁,民众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宁洛盯着半空中盘卷的旋风,望向低垂的天幕,神色中闪过一抹惊容。 不是因为这异象的规模何其盛大。 而是因为,他在风中看到了血。 还有脏器与断肢。 有人开杀了! 而且杀戮的对象绝不止穿越者! 他想杀光海祭的所有人,包括凡民,一个不留! “有魔修!快跑!有魔修!!!”
“宝儿,宝儿你在哪!我的宝儿!”
“救命!!!”
人群狼狈地四散奔逃,摊主们连铺子都来不及收,便惊恐地仓皇逃命。 宁洛隐没在人潮里,眼神中闪过一抹冷意。 那肆意屠戮之人多半是叶辰。 不仅是因为永城选手引发不了那种规模的异象,更是因为永城人不敢这么做。 穿越可是会直播的,胆敢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那往后整个永城都不会有他的立足之地。 但叶辰不一样。 他不在乎。 他只想要赢。 渔村飞沙走石,民众四散奔逃。 然而宁洛却见到了三个逆行者。 神识探查告诉他,这三人分别是二境,二境,三境。 因为这是素体穿越,所以他们提前给自己安排了书院学子的身份。 毕竟普通玩家不懂功法,所以书院学子开局可谓天选。 他们的想法也很好猜,至少肯定不是为了什么惩恶扬善。 而是想要在叶辰破境之前将之击杀,从而解决掉这一最大的隐患。 汇聚的穿越者越来越多。 渔村一角,十余人包围着那道血风。 风眼的正中是盘膝运功的叶辰。 而血风之外,尚有个拱卫之人。 那是徐林盛。 逆行者领袖是永大的学生会长,陆宇。 1584场穿越,62条天命,四境,而且天生神力,自带术法开局。 徐林盛却只有一境,还是刚破的一境。 场外的观众已经骂了起来! “狗曰的徐林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居然给浮世这只畜生当狗!”
“賎种!!!”
“不得好死!”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咒骂声极尽恶毒,但徐林盛却听不到这些。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额间忽而映现出一道邪异的赤芒,那是他刚刚修成的功法。 他知道这门功法。 那是荒狱界的血灵功,是绝巅势力血狱宗的基础功法,是尘渊界不可能具备的上位力量! 而叶辰仅是在他额间轻轻一点,就让他瞬间习得。 徐林盛看着叶辰肆意杀戮,原本还有些犹豫。 但现在,他不再有任何迟疑! 他抬起头,平静地看向陆宇,从容得不像是个一境。 陆宇冷声道:“你想保他?”
徐林盛:“那又如何?”
场外群情激奋,场内也怒不可遏! 穿越者们本应相互厮杀,但此刻他们勠力同心,只为了抹除眼前的永城公敌。 而徐林盛挡在了他们身前。 那就杀了。 陆宇不假思索,长剑入手,道纹勾勒。 他是摇光分院的弟子,当然有剑,也会术法。 那是系统在创造素体时,如插件般烙印在他身体里的招式。即便陆宇并非超越者,他也照样能开局就立刻掌握这些。 陆宇想不到徐林盛何来的自信,也想不到自己怎么输。 四境的修为,加之术法灵剑。 哪怕是最初级的术法,那也不是区区一境的徐林盛有能力阻挡的。 但他没有意识到,徐林盛的一境不是尘渊界的一境,而是荒狱界的一境。 “燃火!”
陆宇一声暴喝,徐林盛身前的虚空骤然坍缩,一道火光若隐若现。 与此同时,他小腿发力,身形前倾,剑光如电,朝着徐林盛猛然斩落! 然而,徐林盛却闭上了眼。 精血上涌,汇于眉心。 一抹红芒于其额间绽放。 血灵,开眼! 赤血巨灵凭空乍现,数丈长的血刀力劈而下! 血刀力劈,带起破空的风响,将火光与剑风一并斩断! 重刀坠地,气浪爆散! 轰! 尘烟散去。 一道血痕从陆宇的额头笔直地延伸到下巴。 紧接着,陆宇的身形从中剖开,一分为二。 “呼,呼……” 徐林盛睁开了眼,他抿了抿嘴唇,瞳仁中血丝交错。 原来,原来开挂是这种感觉? 赤血巨灵! 那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在它面前,尘渊界的修士就如土鸡瓦狗,即便是穿越者也不外如是! 永城大学学生会长,陆宇。 徐林盛跟他打过训练赛,也知道他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往常即便同境,徐林盛对上他都是输多赢少。 但现在,一境的他却轻而易举地秒杀陆宇! 因为他的一境不止是尘渊界的一境。 他的一境拥有灵脉,拥有气海,拥有窍穴,拥有精血,还拥有赤血巨灵。 那是尘渊界的废物们如何都不可能拥有的无匹力量! 而这一切都是拜叶少所赐。 叶辰他懂功法! 无论是此前传授的青云决,还是现在一指点通的血灵功。 叶辰都懂! 一众逆行者脚步后退了几分。 而徐林盛看着自己的双手,那难以置信的眼神转瞬演变成歇斯底里的狂热! 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跟着叶辰混,这些功法他都能习得! 有了这血灵功,尘渊界何人能够与他为敌? 什么陆宇,什么陈戈,什么宁洛! 都是土鸡瓦狗! 一群永城废物!一窝井蛙! 徐林盛呼吸急促,心意已决。 他伸手摄来陆宇的残躯,不假思索地将之抛入血涡之中,供叶辰炼化。 如果说他此前的摇尾乞怜是迫于无奈。 那他现在的奴颜媚骨,卑躬屈膝,则是纯粹出于本性。 赤血巨灵挥舞着数丈长的血刀,肆意斩灭着周遭的生机! 一众穿越者合力,竟也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此时的宁洛却背着行囊,漠然坐在高处的鹰嘴崖上。 他看着叶辰的功法血洗渔村,看着徐林盛将围猎的众人斩杀殆尽。 出于三观人理,宁洛本该去制裁他们的罪行。 不过他没有这样做。 因为他不是圣人,所有的善举都得建立在自保的基础上,他还没有伟大到去平白无故牺牲自己。 毕竟,那些人与他毫无瓜葛,他也没有护佑的义务。 徐林盛很强。 之于寻常的穿越者,的确如此。 但那不包括宁洛。 如果宁洛愿意的话,他现在就可以破境,可以弹指灭杀掉徐林盛。 但那样他也会死,不是因为即将功成的叶辰,而是因为那片海。 宁洛站在鹰嘴崖上,咸湿的海风扬起他褴褛的衣衫。 他能感受到其中微醺的暖意,也能感受到风中潜藏的杀机。 更能窥见海底诡谲的风波,看到那越发汹涌的大潮,就仿佛掩埋着一只噬人的海兽! “不过……徐林盛这功法挺有意思。”
“关键是这赤血巨灵,竟然可以做到灵血协同?”
宁洛饶有兴致地盯着那道巨灵。 灵血协同,那是他想做,然却也没能做到的事情。 而徐林盛区区一境就可以做到。 宁洛能感受到,徐林盛最多调用了精血的力量,甚至并无真气。 那么也就是说,这是他也能做到的事情,只是他目前没能掌握诀窍。 “还有待钻研。”
“不过,他的赤血巨灵好像是从眉心的血瞳中出来的,难道说……” “!!!”
宁洛思绪一滞,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因为从鹰嘴崖上可以清晰望见,海面,暗了。 该走了。 …… 永城体育馆。 观众看着徐林盛的杀戮之举,满腔愤懑,目眦欲裂! 却又绝望无助。 千月默默宣读着结果,语气也愈发低迷。 “E组二号种子赵思远,身亡,死于叶辰之手,排序第32名。”
“永大学生会长陆宇,身亡,死于徐林盛之手,排序第31名。”
“大永攻略组组长罗云,身亡,死于徐林盛之手,排序第30名。”
“……” “G组一号种子郁文,身亡,死于徐林盛之手,排序第17名。”
“呃……虽然才刚开局,但,但好像十六强已经出炉了。”
“前去阻止叶辰和徐林盛恶行的十余人,已经团灭,无一生还!”
绝望。 十余人,开局三四境,却败在了刚破境的徐林盛手中。 因为这是决赛,所以矩阵删减的画面极少。 观众几乎看到了全部。 他们看到了叶辰一指点在徐林盛眉心,看到了叶辰随手杀了穿越者和渔民,让徐林盛先一步功成破境。 然后徐林盛便拥有了横扫四五境的实力。 如果换陈戈来,能赢吗? 想必也是不能的。 即便是他们心目中的陈神,也绝无可能是徐林盛的对手。 陈戈跌落神坛,但还有一个不合常理的变数。 宁洛! “宁洛也在!”
“宁洛一定能打得过这畜生!”
“他要是能赢,老子以后立马改信宁神!”
“可他怎么不上啊?!”
“你上啊!操!兄弟们都在前面顶着,你看你吗呢!”
“上啊!草!”
然而,画面中的宁洛非但无动于衷,反而漠然转身离去。 “懦夫!”
“孬种!”
“怂比!”
骂声不绝于耳。 因为宁洛与陈戈不同。 陈戈是自始至终都没打算去事发地看一眼,而宁洛却是就在旁边作壁上观,然却并未出手。 观众将怒意转嫁给了宁洛,似乎宁洛才是致使它们暴怒的罪魁祸首。 宁洛不知道观众在想什么,当然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因为他的视角和愚庸终归有所不同。 他盯着昏暗的海面,甚至明显能够察知海平面的拔升。 他知道,这场比赛从来都不是什么结盟对垒的攻防角斗。 这是大逃杀。 该跑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