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寒鸦栖树,大宅正堂内,阴风瑟瑟,诡影幢幢。
香炉上方,随着一团黑雾升腾而起,原本几个互相啃噬的人头虚影竟一股脑的四散奔逃。
但周围却像有一层无形的结界笼罩,任凭虚影如何挣扎,眨眼间就全部被吸进香炉。
黑雾之中,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出:
“冥引已经出现,就在那个三境元修手中,主人交代,若是你能拿到此物,答应你的事情定会办到。”
屏风后,赫然立着一口巨大的朱漆棺材,听到黑雾中的传声,棺盖猛地跌落在地。
棺材内,一个披着红盖头,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缓缓走出,看着黑雾道:
“我自当尽力,只是那三境元修…事后主人可有对策?我可不想引火烧身。”
黑雾绕着大厅盘旋道:“主人早有对策,无需多虑,当务之急是拿到冥引,否则,你好自为之。”
随即钻进香炉再无声息。
红衣女子沉默片刻,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坐在了正对着大门的椅子上,低头喃喃道:
“人冥殊途,死生不见,怜儿…”
脚上一双精巧的绣花鞋殷红如血。
………………………………
正厅不远处的厢房,李牧想起那盏古怪的荷花灯,连忙跑回房拿出来递给丁斩。
“大郎从何处寻得此物?”丁斩接过油灯打量一番问道。
李牧当下便把刚才遇到纸人的经历和丁斩讲了一遍。隐去了纸人拿着油灯向他靠近,然后被他塞个玉牌直接爆掉的过程。
只说是纸人一直试图点亮油灯,但直到被他灭杀都没有得手,所以才觉得这盏荷花灯有些蹊跷。
“此物名叫摄魂灯,专收人族生魂,一旦点亮,灯火所照范围内,三境以下修士难以抵抗。
好在大郎机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丁斩一脸感慨,又道:
“上次我便是分神对付这摄魂灯,才难以脱身,如今既被大郎得到,此等恶毒法器,还是毁掉为好。”
“一切听丁大哥安排。”李牧点头称是。
丁斩闻言,扬手将摄魂灯高高抛起,隔空一拳打爆,看得李牧又是羡慕不已。
自己这算什么呢?扔桌子砸人?怀中抱妹杀?
真真儿的有辱斯文,枉为小夫子~!
一定要想办法筑基!
正当李牧心中暗下决心,只见丁斩拿出冥引,一阵亮光过后,白色圆盘渐渐变成深绿,指针也固定在一个方向,。
待丁斩将冥引放入怀中,李牧刚要四下寻路,便觉手臂一紧。
下一刻,整个人随丁斩腾空而起,耳边风声呼呼,向着前面一处幽暗的大堂直扑过去。
刚落地,丁斩就将手里的人头扔进大堂,朗声道:
“大离元修丁斩,奉上孙老爷人头一颗,贺孙夫人新丧。”
李牧抬眼望去,原本黑漆漆的大堂瞬间灯火通明,满屋白幔飘舞。
大堂尽头,正对大门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蒙着红盖头,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脚下绣鞋旁边,一颗人头面目狰狞。
“孙夫人已死,这里只有甄若男。”一阵嘶哑的声音从大堂传来。
丁斩撇了撇嘴角,满是不屑道:“真也好,假也好,即做诡异,便可料到会有今日下场。”
说完迈步走进大堂,径直走到红衣女子身前三步方才停下,
李牧见状忙跟着进了大堂,站在丁斩身边,看着红衣女子,暗想道:
原来甄府小姐叫甄若男啊,这名字……若男……
甄员外还真是…唉~
看这一身嫁衣,想必她很纠结孙夫人这个身份了。
郎心如铁旧情绝,
恨不重回未嫁时?
暗自感慨一番,李牧拱手道:“石城李牧,见过甄小姐。”
甄若男闻听,幽幽一叹,道:
“许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叫我了,你就是那个凡人吧,竟能破了林噙霜这贱人的幻境,想必我那丫鬟也死在你手上了吧。”
“害人终害己。”李牧说完便不再做声。
红盖头轻轻一动,似是甄若男低头看了眼脚下,缓缓道:
“总归是要做个了断,长夜漫漫,不知二位肯不肯与我先谈几句再论生死?”
丁斩向外看了看天色,大手一挥,沉声道:“无妨。”
说完就在下首寻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李牧退后几步,转身坐在一旁。
“两位此番来,是为了灭杀我等诡异,但我有一问,还请两位解惑。
这世间之事,是以德报怨,还是以怨报德?”
甄若男抬脚踩住人头,在地上轻轻碾动。
“大丈夫行事,快意恩仇,只问本心,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无心求报是德,有心求报便是怨。”
丁斩回答得铿锵有力,浑然忘记提问的甄若男可是个小女子。
“李公子认为呢?”甄若男问向李牧。
李牧沉思片刻,答道:“甄姑娘此问,既是问恩怨,又是问人心,人心难测,因果终究归于自身。”
这锅甩得就很六。
“若我以德报怨,换来他人以怨报德,又该如何?”甄若男又问道。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李牧答道。
“好,既如此,那我化身诡异,便是为了报这恩怨。”
甄若男脚下一顿,人头顿时如同被踩爆的烂西瓜,红白之物喷溅一地,臭不可闻。
李牧有心捂住鼻子,见丁斩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得假装整理衣领,趁机用衣袖遮掩口鼻深吸一口气。
心中惊讶这甄小姐为何对夫婿竟有如此滔天恨意。
只听甄若男凛声道:
“当年这狗贼落魄潦倒,我爹念在世交的份上,招他上门入赘,助他学业。
学业不成又将生意全部交付与他,他却整日里吃喝玩乐,不思上进,这算不算以怨报德?”
“嗯?原来甄员外与这孙文生家里是世交哇。”李牧心里暗道。
“这也算么?姓孙的原本就是不堪,这般论断未免有些牵强吧。”丁斩心内有些不以为然。
见两人都不作声,甄若男又道:
“我嫁给他之后,他嫌弃我面貌丑陋,不愿和我亲近,私下流连花街柳巷,一去辽阳便整月不回,算不算以怨报德?”
“不为人子,呸~!”二人不约而同在心中暗骂。
丁斩这种土生土长的大离人族,虽然从小接受的观念对男人三妻四妾很是习惯,
但孙文生这种吃饭砸锅的行为,他还是很鄙视。
李牧就更不用说了,对于这个世界的某些思维,他表示短期内无法接受。
况且海鲜多吃无益,谁知道清晨泥泞的小路,杂草昨夜到底经历了几次霜降。
见二人还是不做声,甄若男情绪愈发激愤:
“我爹去世不足半年,这狗贼更是肆无忌惮,竟然买来青楼女子做妾,丢我甄家脸面,这算不算以怨报德?”
“必须算~!”这次李牧和丁斩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