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唉…”叶欢拍拍李牧的肩膀,深表同情。
“李公子,这…唉…”陆百川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也叹了口气。
“李大哥,没事的,我相信你。”陆泽兰扯了扯李牧的衣袖,仰着小脸表示支持。
此时的栖霞镇,完全被刚才那一声惨嚎弄得鸡飞狗跳。
镇上仅剩的百十户人家,几乎全员出动,携子扶老拖家带口的将石板路塞得满满当当。
先来的站在前面,不断回头嘁嘁喳喳向后到的现场直播。
“你这少年,大半夜不睡觉,拎着两把大斧子作甚?”
一个身材矮壮的汉子站在李牧面前,抱着膀子大声质问。
旁人跟着随声附和道:
“就是,别说于大娘了,连铁衣见了都会吓哆嗦。”
李牧看着被他吓得双眼无神,坐在门前台阶上直哼哼的驼背老妪,也是满脸无奈。
“谁知道她还有这种深夜点灯笼的习惯呐~
而且她哪来那么多的灯笼啊?”
“于大娘年轻时候绰号千手仙,耍的戏法连离阳都知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见识?”
一个中年大婶说着一把将老妪的袖子撸起来,果然胳膊上缠满了灯笼纸。
“可是好端端,她为什么穿着寿衣?”叶欢挺身而出,开口反驳。
大婶斗志昂扬,把自己的袖子也高高挽起。
“于大娘开的就是纸扎店,穿寿衣也没什么。
再说谁告诉你绣个寿字就是寿衣?我要在你衣服上绣个状元,难道你真就能考个状元?”
李牧见到叶欢被怼,也有些不忿。
“这位大婶,满街灯笼都冒着绿光,你又怎么解释?”
“哈,说你们没见识还真是没说错。”
大婶越战越勇,指着灯笼,瞪着李牧叶欢二人。
“这些灯笼是于大娘好心在里面加了安神的草药,药草燃烧,火苗自然变绿。”
二人闻言,顿时有些气馁。
孤陋寡闻了,什么草药燃烧之后会变成绿色,俩人还真就不知道。
小夫子谨记圣人训导,绝不与女子一般见识,便想缓和一下尴尬局面。
“是我见识浅薄了~当时乍看之下,于大娘身体抱恙,我还以为…惭愧惭愧。”
陆百川也连忙趁机向众人解释:
“各位乡邻,各位乡邻,李公子是我家的恩人,刚在辽阳帮我打赢了恤银官司。
多亏他和旁边这位叶公子救了我和兰儿的姓名,又一路把我们从辽阳送回栖霞镇,他二位可是大善人呐。”
说完他便将恤银案和众人讲了一遍,讲得声情并茂,小兰儿也眼圈红红的配合爷爷。
众人这才止住声讨,大婶也有些不好意思,连连说自己险些错怪好人。
经过一阵七嘴八舌的介绍,李牧总算知道了老妪的情况。
原来老妪姓于,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栖霞镇。
于大娘自幼聪颖,拜了师傅学戏法,长大后行走山海,闯出一番名头,也赚了不少银子。
后来嫁给了师傅的独子。一家三口又回到栖霞镇开了个草药铺子。
直到师傅去世,夫妻俩始终膝下无子,无奈之下收养了一个孤儿,却待之视如己出,胜似亲生。
孤儿长到十八岁的时候,闹着要去戍边,两夫妻实在拗不过,只得顺了他的意思。不料参军还不到半年,就死在边界。
骤闻噩耗,于大娘的丈夫急火攻心,在床上躺了三日便撒手人寰。
历经连番变故,于大娘也被刺激得有点疯疯癫癫,时常独自外出,十数天才回来。
若是旁人问起就遮遮掩掩避而不答,后来更是关了铺子,开始没日没夜的扎灯笼做纸人。
每逢谁家有人去世,就上门免费送上一套,时间长了,镇子里的人也都习以为常。
据说从去年开始,于大娘疯得更厉害,隔三差五就挨家挨户的在门前挂灯笼。
最开始大家都觉得丧气,屡次劝阻却没有任何作用。
往往刚摘下来,一个不注意又被挂上去。
于大娘年事已高,又甚是可怜,山里民风淳朴,着实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好在灯笼里加了不少宁神的草药,每每闻到,夜里倒睡得更安稳。
日子一久,渐渐地便没人再说什么了。
于大娘挂灯笼的日子又没什么规律,今夜好巧不巧的让李牧撞见,险些被当成诡异一斧子咔嚓。
镇里百姓得知李牧是陆百川的恩人,虽然手中两把大斧子看着很凶残,但人却看着很顺眼,遂闹哄哄嚷了一会儿,就各自散开回家。
李牧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心有余悸的看了眼门前的白灯笼。
“陆老丈,你们这儿的风俗…还真是独特~”
叶欢也有点小郁闷。
“长见识了,活人穿寿衣,户户白灯笼,不知道的还以为满镇子都是诡异呢~”
陆百川面有惭色,又像适才一样,不晓得说什么才好,只能客气的招呼李牧二人早些休息。
经过这么一闹,李牧睡意全无,叶欢却打着哈欠又回房继续睡觉。
四周逐渐安静下来,除了门前绿油油的灯笼,各家灯火也尽数熄灭,栖霞镇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看着眼前的朦朦绿光,李牧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突然,房门缓缓推开,叶欢伸出脑袋,看了一眼陆百川的房间。
见毫无动静,便小心翼翼的扛着烈风流走到李牧面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李牧瞪大眼睛,看得一头雾水,心内暗道;
“莫非叶大哥怀疑陆老丈有问题?”
叶欢指指墙外,然后飞身出了院子。
李牧随后十步一杀,瞬间也出现在院外。
咦?好像比之前远了点
见叶欢远远蹲在墙角,李牧走过去蹲在旁边,俩人将身体隐藏在黑暗中,看着很有些鬼祟。
“大郎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叶欢谨慎的看了眼四周。
李牧点点头,轻声道:
“我觉得这镇子有古怪,但一时又想不出哪里不妥。”
叶欢指尖轻抚烈风流的刀刃。
“我这把刀,但凡遇到诡异,便会轻颤示警,刚才那么多人,它一直在我怀中抖个不停。”
李牧摸摸自己的春秋大斧,手感冰冷。
“好像我这两把斧子也越来越凉。”
小夫子说完有点心虚,就主动略过话题,继续分析小镇疑点。
“大郎知道什么草药燃烧的时候,火苗会变成绿色么?”
“从未听说。”
“我也从未听过,幸好陆老丈替我们解围。”
“是啊,陆老丈…”李牧刚说到这里,脑中似有一道电光闪过。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