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整，诸伏景光没有等来人，只等来一条短信，来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他认出了这串数字。
若非生死关头青山不会联系他，所以看到短信内容他并不惊讶。
组织里有那位在，发消息给他的青山恐怕也已经暴露了。
若是手机落入她手中，大到国家机密小到家人朋友，都会受到威胁。所以苏格兰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扔下手机，原地拔枪射穿了它。
枪声会暴露自己，但是毁掉手机比保住性命更重要。
他望向楼梯口，从下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诸伏景光将子弹上膛。
他的右眼皮一下一下跳着，就像那里长出了新的心脏。
“公安先生，我不是来杀你的。”来人黑衣长发，戴着标志性的黑色针织帽，背着一个巨大的袋子。“我是来赴约的。”
“黑麦？”
“自我介绍一下，赤井秀一，目前的身份是fbi潜入组织的卧底。”
诸伏景光没有放下枪，赤井秀一也并不在意。
他一手向前摊开，一手拎着自己的手机，走近诸伏景光。
手机屏幕上是一封邮件：
「今晚八点新和废楼，公安卧底诸伏景光。」署名：琴酒
按理说接到这样的任务，即使同属红方，赤井秀一也不会冒着风险向他暴露身份。
赤井秀一按下右键，切到下一封。
「赤井先生，我们非常需要您的帮助。
请转交一样物品并转告诸伏先生前往这个地址，公安会负责善后工作。
感谢配合，事后将送上谢礼。
地址：xxxxxx」署名：警视厅公安部
“虽然语气很礼貌，但这分明是威胁吧——不照做的话就曝光我的身份。”
“对不起？”
“……那倒也不必，只是希望你们的谢礼能让人满意。”
“琴酒不会放心你一个人来杀我，一定也在附近。”
“我必须成功完成任务，所以你必须死，最好是死在他面前。”
“……”
赤井秀一卸下身上的黑色袋子，小心地放在地上。他解开拉锁，里面是一具男性尸体。
“这是我出发前在家门口发现的。能搞来这种长相体型相似，新鲜到尸斑尸僵都没有出现的尸体，你们公安还真是了不得。”他一边说一边从袋子里往外掏东西，“袋子里有加热棒和攀岩绳，加热棒保持尸体温度，攀岩绳可以帮你从四楼下到地面。”
这位死者和诸伏景光有八分像，如果伪装成坠楼破坏一部分脸部的话，蒙混过关应该不难。
诸伏景光也很意外，以他对自己人的了解这不像是公安的手笔，可是并没有时间给他多想。
“稍微布置一下现场，我会带走袋子和加热棒，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两个人分别对着墙面开了几枪，然后正儿八经地打了一架。
伪装这件事，是连呼吸都要考虑进去的。
诸伏景光背着袋子从大楼背面的墙外沿绳索滑下，风衣在空中扬起，像一只黑色的大鸟。
赤井秀一盯着他安全落地，从上面割断绳子，挥了下手。
收回绳子之后，诸伏景光在黑夜的掩护下离开。
前方是自由吗？
倒也不一定。
赤井秀一摸出火柴点了支烟，等待琴酒的到来。
琴酒是组织的刀，是组织的狗，与他相似又不同，注定是一生之敌。
远光灯撕开黑暗，像是赤井秀一与组织命运的写照。
黑色保时捷停下，赤井秀一提起了那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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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停下，废楼就在眼前。
“伏特加，把外套给她，你留在车里待命。”
“你居然嫌我丢人。”阿斯蒂接过伏特加的西装外套，往肩上一搭。
琴酒打开车门，轻描淡写地怼她：“神经病和流浪汉才裹着被子在外面乱晃。”
“这是战术。”阿斯蒂一把推开车门，向大楼走去。
琴酒听到了风声，抬眼向上看，一团黑影从高空迅速坠下。
他反应迅速，抓住阿斯蒂的胳膊将人拉向自己的方向。
阿斯蒂表情惊讶，失去平衡。
一丝微光闪过。
琴酒看清了那团黑影，那张脸是……
“咚”的一下，像是使尽全力敲出的鼓声
灰尘飞扬，血染红了肮脏的地面。
“阿咧，黑麦下手挺利索的嘛。”阿斯蒂挣开琴酒的手走到尸体面前，伸出手试了一下颈温，“热的。”
琴酒对尸体没什么兴趣。
阿斯蒂掏出一卷透明胶带，用嘴撕下两小条，分别取了指纹和头发收进口袋。组织对待叛徒和卧底非常谨慎，尸体与存档的dna比对一致才能登记死亡。
警笛声响起，短促又密集。
阿斯蒂和琴酒同时看向黑暗中的红蓝光，伏特加按了两下喇叭。
“毁掉尸体。”阿斯蒂当机立断。
伏特加取来的军火堆了一后备箱，阿斯蒂从中选出一块黄色晶体，掂了掂重量，差不多是50克。她又抽出一根4号雷/管，和tnt一并塞给琴酒。
赤井秀一听到了警车的声音以及伏特加警示性的鸣笛声，明白是公安来善后了。他收起诸伏景光那支报废的手机，独自一人下楼。
琴酒的车竟然还没走，黑发蓝眼的女人靠在车门上看着琴酒装炸/药。见他出现，女人嘴角扬起弧度，对他做了个口型“a-si-ti”。
原来她就是阿斯蒂。
那个阿斯蒂。
琴酒处理好炸/药，退到车前掏枪打爆雷/管，雷/管引燃tnt。轰的一声火光乍起，湮没了“苏格兰”的尸体。
阿斯蒂和琴酒一同乘车离开，赤井秀一也坐上雪弗兰驶离现场。
背景是灰色的废楼和熊熊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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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秀一回到公寓冲了个冷水澡。硝烟、血腥和灰尘的味道混在一起，洗了三遍还洗不掉。他穿着浴袍光脚走出浴室，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水迹。
桌子上放着诸伏景光的手机，赤井秀一看得有些出神。
公安有着这样的情报能力和行动力，还是对组织无计可施吗？
也难怪，琴酒就够令人头疼的了，而组织里麻烦人物远不止琴酒一个。
赤井秀一想到了阿斯蒂，这个人简直是麻烦之中的麻烦，不过也是重要之中的重要。
今天的事公安欠自己一个人情，或许可以换到有用的情报。
诸伏景光已经解脱了，赤井秀一还要继续走下去。
卧底的人生就像悬崖边缘行走，不知道哪一刻粉身碎骨。善恶不再分明，黑白时常颠倒，无休止的绝望。
赤井秀一头很痛，像是大脑的左右半球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