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壶这手剑笼使得不错，金灵根修士于此道确实有其他修士难以企及的天赋。”
“确实，莫说是同她现在一样的化神，就连现在我也未必能使出同她一样的剑笼。”
和向榕想象的诸多玄幻小说的经典情节不同，卿天宗的宗主与长老们并没有通过什么水晶球什么水镜之类的东西监控她的“考试情况”，而是……
将她团团围住的烟雾自她的两耳处分出两股，上飘汇成一个宽屏。此时宽屏上还飘过一行小字：“没完没了了还，非洲角马迁徙么这是？！”
居然还带“弹幕”。
几个霜发白眉的老头儿老太太坐在一处，指着烟幕问：“非洲是什么？角马又是什么妖怪？”
“没听说过，等试炼结束你问问玉壶？”
“或许是他们小年轻说的什么新鲜词儿，你这老东西就别好奇了。”
“玉壶这才刚刚出关，上哪儿学新鲜词儿去？你别不是老糊涂了。”
一片相互调侃中，骤然冒出不和谐的声音：“哼，试炼过后她还会不会是咱们卿天宗的人都两说呢，何必真拿自己当长辈！”
方才那几个长老听了，也不见愠怒，继续说他们的。
此刻能坐在殿中的至少都是某一洞天的长老，宗主和执事长老都没说话，剩下的便没有什么先后尊卑，谁也没有特地站队或是说服别人的必要。
“不过，她这剑笼虽然使得漂亮，可幻境中没有灵气补给，若是一直用这样杀伤力巨大的术法，恐怕就得折在这一关了。”
“不一定，你们看。”
场外旁观的长老们看出的问题，向榕在幻境中自然也能感觉出来。
放了两个剑笼以后，她就感觉到灵力只出不进了。
更何况还有系统在一边提醒：“当前灵力余量9022/9999，暂无补充，当前试炼进度2/∞，请宿主合理安排灵力支出。”
无穷是不可能真的无穷的，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屠宰大比拼。
怪物扑来，向榕又是一个剑笼甩出去。
妖怪像是看不到自己的“前辈”被斩杀干净一样蜂拥而至。
向榕抛出一个加大号剑笼，将近前的妖怪们砍了个干净，自己则往后退了十几丈——直到脚后跟撞到“空气墙”。
再一波妖怪很快冲了上来，而向榕却没有再出手的意思……
下一瞬，妖怪们碎成了渣渣。
“她在地上设了机关！”
“聪明。”
“不过机关也不能支撑多久，但是只杀不悟，如此下去，她恐怕还是过不了这一关。”
长老们议论纷纷。
向榕靠着“空气墙”也在想这个问题。
已知：世界上没有永动机，不管是现实世界还是玄学世界，无论是向榕还是幻境本身，只要在活动，就需要能量的输入。而向榕目前没了能量来源。
问：如果幻境是个绝热环境，幻境维持的能量是否来源于向榕？
向榕一秒收敛所有灵力。幻境纹丝不动，妖怪仍在狂奔。
得答案：向榕本身不是幻境的能量源，幻境也应该不是绝热环境。
向榕重新审题——这场“考试”的主语是试炼，但前面还有“心境”两个字作为前缀，试卷上过于简短的题目是不会出现无用信息的。所以这一关是要求向榕通过斩杀妖怪达到什么样的心理转变吗？
同情它们？憎恶它们？接纳它们？又或者……成为它们？
一抬眼对上一双绿油油的竖瞳，向榕打了个冷战。还是别了吧。
“嘎嘎！”天上传来大鸟的怪叫。向榕循声望过去。
一泡鸟屎像长了眼似的直直朝她砸下来，向榕闪身避开，鸟屎也不纠缠以极度违背自然法则的姿势连拐两个直角砸在她造的“暴雨梨花针”上，把机关炸报废了。
好家伙！这玩意儿不仅自带“导弹”还会声东击西！
向榕反手往天上放了把火，把那“战斗机”打下来。
就那么一两句话的功夫，不断涌来的怪物们好像通过什么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从怪鸟那儿学到什么“兵法”，自远处分为三股，从不同方向夹击她。
系统：“检测到当前敌对方开启初始智能化。”
向榕：“哪边怪少点？”
系统：“东。”
“空气墙”下一团金光炸开，剩余妖怪们张牙舞爪地扑到墙下，可它们的目标已经消失在原地。挤在前排的妖怪们面面相觑以眼神交流。
人呢？不知道？
它们是停下了，后面还有大批同类冲来，就差把“前辈”挤上墙。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从哪儿冒出个“人”的声音：“他妈的，后来的别往前了！那人不见了！”
后面的：“冲呀！”
前面的：“我他妈说你们别冲了，前面什么都没有！”
后面的：“冲呀！”
前面的：“崽种！老子说别冲了！”
后面的：“崽种骂谁呢？！”
骂着骂着，这些个祖安妖怪谁也不服谁，直接动起手来。
怒吼、扑杀、撕咬，兽终究还是兽，即便能口吐人言，骨子里仍满是嗜血的野性，一旦决心要置谁于死地，便是不死不休。
到最后，满地残肢，活着的也是苟延残喘。
荒漠里骤然下起雪来……
向榕缩地向东百里，仍是一片荒芜。
她砍了穷追不舍几个小妖怪，终于得以接上之前的思路继续想出题人的目的。
这是个心境试炼，是为筛选出能做卿天宗长老的人而存在的。长老需要具有什么特质？修为达标、为人师表、德高望重？
不，不对，这些是构成要素，但不一定就是考核标准。
出题人会希望参加试炼的人给他看到怎样的答案？
能成为长老的人所需具备的最核心的要素是什么？
可是人有百样，不同的老师有不同的风格，风格平常的不一定能教好学生，风格奇特的不一定不能教好学生，这人才选拔性考试上哪儿找什么统一标准？
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救……救命，救救我……”
沙丘下，一个活像裹了抹布的女人半身埋在沙里，脸好像被烫伤了，嘴唇裂出血来，见有人出现，立即挣扎起来呼救，可她动作越大，她往沙里陷得越深。
“卧槽！”
向榕虽然不是什么五好青年，但好歹出生在社会主义红旗下，被各种伟大精神耳濡目染着长大，见人有难，也没多想就过去救人。
金灵力水般渗入沙地里，又凝结成实质抵在女人脚下。女人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股子灵力就跟电梯般似的接将她抬了出来。
女人：“……”
向榕：“……”
那女人……那妖怪人模人样的上半身下连的是半截蜥蜴身子。
“对不起打扰了！”
妖怪捂着伸出信子的嘴，小腿儿狂蹬一溜烟儿跑了。
向榕站在原地，一脸一言难尽。
系统：“宿主你不去追吗？”
向榕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追？”
系统：“那不是妖怪吗？”
向榕：“对啊。”
系统：“按照玄幻小说普遍修士人设，见到想要害人的妖怪就要杀是一种标准的基础设定。”
向榕：“哦，可是她都跟我道歉了。”
系统：？？？
您这是斗战胜佛拿不动金箍棒了，头顶“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的光辉普照大地？
“再说，要是杀个妖怪就能过关，我刚刚杀那么多，早过关不知道多少次了。”
系统逻辑严密：“可是如果杀了它就能过关呢？”
向榕反问：“为什么？你假设的依据是什么？”
系统讶然，很快又淡定道：“因为该随机事件发生的概率虽然微小但不会被本系统忽略。”
向榕翻了个白眼，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一人一系统继续漫无目的地在沙漠里行走。
黄沙飞扬，不辨日夜。
向榕越走越远，遇到的妖怪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像人，有的想害她，有的想杀她，有的视她若无物，有的甚至想和她谈一场跨物种的恋爱。
害人的被她揍了，杀人的被她宰了，不理她的她也没去找存在感，荷尔蒙上头的要么被她打发走了要么被她打走了。她独自一人走到了再无活物出现之境。
向榕走得累了，转转脖子甩甩腿，也不讲究，席地而坐：“系统，试炼开始多久了？”
“当前场景时间并无意义，无法准确定位。”
行叭。
然后她就一手托腮发起呆来，坐着不动了。
别说是外面看着的那一群长老，就连系统都有些对她的举动摸不着头脑：“宿主你这是想出答案了吗？”
向榕干脆答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淡定？！”
向榕闲聊似的问：“如果你是人类，你在考场上发现唯一的一道题你完全不会做，而考试时间疑似是无限长，你会怎么样？”
系统：“根据大数据显示，绝大多数的人会经历尝试、绝望、放弃几个过程。”
向榕：“是的，所以我选择尝试过后跳过绝望直接放弃。”
系统：！！！
向榕：“应该是应试教育后遗症吧，有监考有桌椅有试卷我会紧张，但在这种场景里我没法完全代入考试状态。”
“所以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你总不能指望我对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产生什么玄学或者哲学的想法，我尽力了，大不了这个世界就到这儿为止了，下个世界换号再来。”
系统：“……”
别的不说，它这宿主的心态是真的好。
不等系统感慨出声，白烟自地平线处蔓延而来，瞬息便将向榕包裹其中。
向榕&系统：？？？
幻境外，宗主笑着评价：“斩妖除魔是为正道，但剑下亡魂越多，执剑人所造杀孽越重，反倒不利于其保持灵台清明，长此以往，人易偏执，最终心魔丛生作茧自缚。吾辈从前试炼多是极尽所能坚守本心方才通过这一关，像玉壶这样始终心如明镜不染尘埃的倒是难得。”
“是啊是啊，想不到玉壶年纪轻轻便有了不为外物所动的心境，了不起。”
“不愧是淮舟的弟子，只可惜……唉。”
“诸位可别夸早了，下面还有两关呢！”
烟幕上出现一片雪原。
向榕还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过关了，烟雾一笼一散，直接把她送到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里去了。
向榕原地转了一圈，打量自己当前所处——目之所及不是冰蓝就是雪白，天是倒悬的地，天上的太阳斜挂，像个只有硬币大小的光斑，地上的太阳埋在冰里像个光滑圆润的水煮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