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攸攸从小接受最严格的军队训练。
大雨滂沱,雨水已经冲淡了土地上马蹄的痕迹。
她运用一系列系统的追踪知识,最后找到厉君泽与苏樱落所在的天坑的时候。万大小姐二话不说,黑色的长裤当即就半跪在泥泞的雨水中。
“有人吗?”
“万大小姐,这里地形复杂,您还是起来,让属下去吧。”
毕竟,那么泥泞的地,部下哪敢让她亲自上马,那可是最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仿佛沾惹了她的衣服,都算是一种玷污。
可她二话不说,直接把那人的手推开。
“樱落,你在吗?”
积水已经有半人深。
流水哗啦的声音很响,但是厉君泽一下就听到了。
“万攸!我们在下面。”
万攸攸听出来了那是厉君泽的声音,所有搜救队都喜出望外,立即派人下去营救。
救出人员的时候,女孩已经昏迷,男孩虽然还意识清醒,但也精疲力竭。
万大小姐亲自背闺蜜上车,
就在接触的时候,她心细地看到,她女式的骑马服,衣服上的一颗纽扣,有粗糙系错的痕迹。
她的衣服,被脱过。
少女眸中精光一闪当即视线就看向旁边一辆救护车上的厉君泽。
厉君泽现在也陷入昏迷,被抬入了救护车。
万攸攸看了一眼,什么也不能问,也跟着进了苏樱落的车。
车上,她还很仔细地,帮闺蜜重新穿戴好了衣服。
……
樱落醒来时,嗓子很不舒服。
她眉头皱了一下。
一只形态完美,修长白皙的手已经端着透明玻璃杯在她床头。
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圆润晶莹的指甲,没有上任何指甲油,干净整洁,却别有一种“欲”的感觉。
光是一只手就能让人想入非非的,这世上,也只有一个女孩有这样的魅力。
“攸攸?”
万攸攸那张绝世精美的脸在她眼睛里清晰起来。
医院白色的光线里,显得格外亲切。
“你再不醒,明天我都要推掉我的特殊任务了。”
万攸攸已经从戎,平时除了安逸享福的大小姐生活,更多的,要过一种不为人知的特种部队训练日子,出动各种各样的活动。
樱落喝水听到这里,秀气的眉毛拧了拧:“去哪里?”
“还不确定。”
“国内?”
“应该是战地。”
听到战地两个字,樱落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可是与她不同,万攸攸却充满了狂热与热情。
万攸攸的祖父是当年全国都名震四方的高干军官,
到父亲这一辈,已经弃戎从商,成为了不亚于厉家的财阀富商。
但是再往下,到了这个九代单传的千金大小姐身上——她从小就对商业、娱乐圈丝毫不感兴趣,而是沉迷机械格斗,立志要征战沙场。
为此,万家的长辈,包括樱落,都担心了不只一次两次。
“战地,很危险。我不支持你去。”
“命令还没有下来,”万攸攸知道他们的反应,在苏樱落之前,她爸爸就已经以断绝关系为要挟阻止她去战地出任务过了。但是那也没有办法,她顺势就转移了话题。
“别说我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樱落点了点头:“我还好。”
除了高烧的后遗症。
“哎,”
“我也只是一个暑假不在,就这港市的富人子弟圈都在传,厉家美人儿有新的闺蜜了。”
“谁?”
“你说呢。”
万攸攸上身是正红色的衬衫,下半身黑色长裙,她在沙发上坐下来,尖头的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
樱落知道她在说谁。
“苏梨?她是我的表姐。”
“嗯,所以你连天歌都借给她了。”
“这……是个意外。”
女生有时真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动物。不仅对自己的伴侣有很强的占有欲,就连闺蜜也是不愿意跟别人分享的,更不喜欢自己的好闺蜜有一天跟别人玩得更好。
“最近厉爷爷病了,我一个人在家照顾不来,她来陪我。”
樱落也就会跟她多说几句。
放下水杯,看了万攸攸一眼:“过了暑假,她就走了。”
“是吗?”
万攸攸笑了笑:“恐怕,她会舍不得走吧。”
“那厉家也不至于再收养一个干女儿。”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想当干女儿?”
樱落问:“那不然呢?”
“选择有很多啊,”万攸攸摊手,“比如,少夫人之类的。”
樱落的嘴巴抽了抽。
原本,苏梨对厉君泽“有意思”,也只是她自己心里的一个猜测。她并没有深想。
但是今天万攸攸说了出来,这就直接印证了自己心中的这个猜测。
“你怎么知道的?”
万攸攸一挑眉。
“昨天你们两个被救出来的时候,她先去看的厉君泽。”
病房里沉默下来。
这个消息,就让人有点儿不愉快了。
不过樱落也只是挑了挑眉毛,没继续在意下去。
“厉君泽呢?”
记忆中,他好像一直抱着自己。
但她后来就昏迷了,所以很多事情,她也记不清了。
万攸攸挑眉。
“他伤得不轻。”
……
事实上,那一次,他何止“伤得不轻”。
伤口感染发炎,差点就丢了命。
不过后来,好在还是抢救了过来。
这一年的夏天,注定是一场不太平的夏天,一场悲伤的夏天。
厉君泽重伤初愈后没几天,老天爷,就夺走了厉家的顶梁柱——厉仲柏的生命。
老董事长去世了。
噩耗传来,厉家全家悲痛不已。
苏樱落抱着一本老人生前留给自己的一本字帖,紧紧地抱在怀中,在卧室里,把自己关了三天三夜。
厉家、也是这个世上最疼她的人——离开了。
厉仲柏因为当年跟苏樱落爷爷的私交因此将樱落视为己出,连带着厉家所有人对她都不敢怠慢。
但随着樱落年纪慢慢地长大,她也明白,自己身为一个外姓人,迟早有一天,也是要走的。
而这一天,就是厉家遭遇某种变故的一天。
比如,现在。
樱落把自己关了三天后,面容憔悴地出门。
季媛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而樱落此时已经处理好了情绪。
“夫人,我想转学。”
“为什么?”
“我想去西兰中学。”
西兰,港市最好的私立高中。
全寄宿制,必须住校。
季媛听到她想住校,问:“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樱落温柔地笑了笑。
“想跟攸攸一起。”
这个答案,举重若轻。
高中不是说换就换的,中考制度在这里,也是需要下一些功夫托一些人脉。
樱落向来是个懂事的让人心疼的孩子,她不会为了跟万攸攸在一起就提出要求。
但,这注定是个让人不能拒绝的要求。
厉爷爷去世,对她的打击,无疑是最大的。
她在这个时候提出转校,说的理由是跟闺蜜在一起,派遣心情——让人不忍拒绝。
“好。”
从那天起,樱落离开了厉氏别墅。
苏樱落平日住宿,周末也是会回家。
但是这时候厉君泽也在忙自己的学业,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办转学手续的时候,厉父厉母都在忙公司事务,没有时间陪伴樱落。
事实上,也不是因为厉仲柏过世便对她刻意怠慢。
只是,大家都已经很忙了,没有人有太多的功夫和精力,去管她一个养女的感受。
但即便如此,樱落依然还是感到了反差。
樱落自己拿着所有的手续还有资料朝陌生的学校走去,没走几步,一个人出现在她眼前。
“资料带全了没有?”
她看到这个男孩的一瞬,头脑有些发蒙。
“嗯。”
“走吧。”
说完,手落进兜里,转身朝校门口内走去。
“这是……?”
“陪你去报道。”
“陪我?”
“是,有什么问题?”
男人站定,转身,深邃的眸定定地看着她。
那一道目光,霸道,侵略。
樱落在刹那被那道目光俘获,下一秒,低下了头。
“没,没事……就是好奇。”
好奇,你为什么来。
厉君泽插着兜,站直了直自己的身体。
“没什么可好奇的,只是觉得,报道你一个人来,太没牌面了。”
……
牌面。
年轻的时候,尤其是有钱人,最喜欢讲究的,就是排场。
所谓输人不输阵。樱落是转校生,西兰又是贵族学校,校风比别的地方当然会有所不同。
厉君泽也是有他的考量,苏樱落听到他的回答,顿时觉得很暖心。
不过……
跟这个男人一起出场,那根本不是有没有排面的问题……
简直太有牌面了好吗?!
男孩一身黑衣,高大尊贵的气质出现的一瞬间就吸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厉君泽脸,当时在上流社会已经是刷脸比刷卡还管用的存在。
老师还有同学看到他亲自送这个女孩过来,一个个都傻了。
他们还以为这是厉家哪个看重的千金少夫人,
但仔细看看,又不像。
那个女孩子虽然无论外形还是质素完全都可以跟这个男孩匹配,并且两个人也足够气场相合。
但是,走在校园里,去教学处的那段路上,就是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樱落背着书包,垂着目光。
而厉君泽走在她前面,闲庭散步,反而倒像一个兄长。
最后,他陪她办了所有入学手续,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樱落还是鼓起勇气,对他说:“谢谢。”
谢谢,他今天可以陪她来。
让她,还不至于那么快就感受到冷落和孤独。
“走吧。”
“呃?”
“送你去教室。”
一直送她到了班级门口。
直到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少女回过头去,对他说。
“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
厉君泽没有再上前,也没有再说话。
他看着她走进了新班级的教室。就像看着,她逐渐走出了他的生活。
……
新学校的生活总体来说还不错,
万攸攸虽然平时都在出任务,但毕竟挂名在学校,偶尔也会回来上课看她。
“樱落,既然厉老爷爷去世了,你以后怎么打算?”
食堂,吃饭的时候,樱落面前只放着一碗汤。
“先好好学习吧。”
“你为什么转学?”
“全寄宿,集中精神可以学习吧。”她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得了吧。”
万攸攸道:“别人不了解,我还不了解你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爷爷去世,想跟厉家划清界线。”
万攸攸总是能一语道破本质。
樱落沉默了。喝了一口汤。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的呀,”美艳惊人的少女说着,“你们都相处十年了,这份感情,也不是想划清就划清的。”
“道理我都懂。”
樱落说:“但是,攸攸,不管什么事,总要有一个开始。也要一个结束。”
总有一天都是要离开的。
就算今天不走,她也不可能在厉家停留一辈子。
她现在也读高中了,是时候慢慢学会独立了。
……
周末的时候,樱落耐不住季媛几番的关怀,这周还是准备回家。
高中的课业压力比较重,几乎每天都要拖堂加课。
那日周五晚上她放学到厉家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七八点。
初秋的夜雨淅淅沥沥地下,天色都黑下来,少女还穿着白色的校服,一边站在门口收伞,就听到别墅里觥筹交错,音乐悠扬的声音。
别墅在举办宴会。
樱落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串中跟鞋的声音。
“樱落。”
季媛经过厉老过世又跟丈夫一手撑起公司,这段时间看起来憔悴消瘦了很多,但是还是打扮得很优雅得体。尤其是看到樱落,总是语气温柔,神态也非常柔和,
“厉阿姨。”
季媛二话不说,走上去,抱着她。
“好孩子,回来了。我叫张妈烧了你最喜欢的菜吃。”
“我……”
樱落一想到房间里的宴会场合,莫名就觉得有些疲惫。开口找了一个理由婉拒。
“我在学校吃过了。”
季媛养了她10年,对她的性格还是多少有些了解。
知道她是不想参加宴会,笑着说。
“你们学校放学挺晚的,食堂饭菜也不一定合你胃口,我叫张妈打包一些送到你房间去,饿了就晚些吃,”她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膀,总让人那么安心、舒缓。
“至于大厅无聊的宴会,不参加也罢。”
樱落鼻尖一番酸涩。
这也是厉老爷过世以后别墅里第一次举办宴会。
她何尝不知道,这是大家想要用这个宴会,稍微让这个被悲伤笼罩的家庭多增添一些喜气。
“谢谢阿姨。”
“傻丫头。”
苏樱落背着书包从电梯上了自己房间的楼层。
走的路是厉家在宴会时特意备用的小路,季媛亲自撑伞送她上电梯。
宴会里的人并没有看见她,厉家别墅隔音效果好,关上门就听不见楼下的纷纷扰扰。
少女脱下校服外套,额头的刘海有一点被雨水打湿了。她伸手理了理,在椅子上坐下来。顺手在桌子上看到一样东西。
然后,她就愣住了。
那是她小时候的相框照片。
那一身漂亮的礼服也是厉爷爷买给她的。
她坐在一身西装精神矍铄的老人腿上,一老一小,两个人看着镜头,笑得很开心。老人慈祥地摸着她的头发,画面里浓浓的亲切意味。
一想到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这样的人,前所未有的酸涩,充斥了樱落的整颗心。
少女紧紧抿着嘴唇,拿过相框,抱在怀里。
“咚咚咚——”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