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尊听着医生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治疗。”
“一般的退烧药肯定是不够了，需要抗生素治疗。”
医生说，“她这个情况是跟身体机能状态很有关系的，初步估计，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有几十处，根据骨骼来看如今已经痊愈，但其实早就已经伤进五脏六腑……尤其，是在女性健康方面……”
“刚出来的检查报告说，她的子宫受损严重，产后也没有进行很好的调理。今后可能很难再有生育能力了。”
万尊听到这里，琥珀色的眸瞬间跌入冰点。
“你说……什么？”
半个小时后。
万尊从病房里面出来。
男人拿着手里她的化验报告纸，
脸上的神情，绷得很冷很冷。
［这方面我们不会出错的，无论从骨盆还是从子宫来看一定是有过妊娠的，胎儿大小已经有八个月。］
［只不过，根据她当时的身体情况来看，生下这个孩子的难度是很高的，也就是说，基本不可能生产顺利。因为身体机能还有营养都跟不上。］
［就算真的生了下来，也很难存活，基本上是刚生下来过不了多久就死了。也有一些是先天带有缺陷，父母不能及时发现，但是带到医院里一查也能查出来。比如，低能，残疾，器官病变等。］
男人捏着报告纸，刚好路过走廊里的一个窗口。
窗户锃亮如明镜，倒映出男人黑色而高大的阴影。
万尊慢慢地抬起头，看到玻璃窗里的自己。
发现玻璃窗里的自己，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几粒白色的碎片从他周围飘下来，从一开始零星几片，然后变成纷纷扬扬无声的细雪。很巧的，就是在他刚从房间里出来站在窗户前的一瞬间，窗外开始下雪了。
抢救室的手术灯已经熄灭。
医生的话在他脑海里回荡。
［其实病人情况发展成这样，无论是身边的亲属还是家人都是有责任的。］
［我们医生有的时候也很无奈，有时候明明不是没有条件医治，却还是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具体也很难讲了，只能用一辈子的时间调养吧。］
明明不是没有条件医治，却还是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用一辈子的时间调养。
男人手中的报告纸被攥紧，然后，没有声音地闭上了双眼。
万攸攸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她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房间里，
走廊里有几个小护士在聊天，叽叽喳喳的，大概在说昨天晚上下雪的事情。
下雪了么。
她撑起身子，头有些痛。
结果刚刚一动，她就看到自己床边一只属于男人的手。
修长，骨节分明，并且有力。
那不是一双多么养尊处优的手，甚至有些粗粝。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毫无力气地垂着，放在她的身边，就像完全放松了没有任何防备，只是在她身边静静地守着。
就在这时，趴在床边的男人似乎感觉到了床上的响动。
眉毛率先动了两下，然后坐起来。
看到他的脸，万攸攸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万尊凝视着她的脸。
他的衣服还有头发看上去有些凌乱，但是更让人注目的，是他此时略带一丝血丝的双眼。
他整个人看上去仿佛很累，声音也很沙哑。
“嗯。”
万攸攸觉得他有些反常。
这个男人向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换作平时，早就说：“怎么，你难道盼着别的男人在这里”结果现在只是“嗯”了一声，太不是他的作风。
“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她想过万尊可能在她相亲的时候就会跳出来，
却没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昨天晚上来找你，没人开门，我担心你有什么事。”
万攸攸冷笑一声。
“别装腔作势了，”
她还不了解他吗。
“不就是我没给你开门，你一气之下把我家门砸了吗。不信现在去我家门口看看？”
万尊：“……”
男人沉默，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没有砸，你现在也不能在这里及时接受治疗。”
万攸攸翻了个白眼。
“杠精。”
总之他永远都会有理由反驳。
这个男人，永远这么讨厌。
万攸攸不理他，下身就走下床就准备走到窗边去看雪。
然而，脚尖还没有碰到地，就被男人一下给按了回去。
“医生说了，你要好好休息。”
“我的身体我有数，万尊，你别想趁这种时候趁火打劫，我告诉你，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还没忘！”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真正的厌恶，没有一点别的杂质。
是的，厌恶，彻底的厌恶。
男人看到她这样的眼神，愣怔了一秒钟。然后，重新恢复平静。
“你想看雪，我叫护士给你披件衣服。”
万攸攸愤怒地看着他，看着他按了护士铃，然后护士又进来，给她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从各种询问还有检查血压和心电图，过了大概十分钟，医生护士才相继出去。
万攸攸到了这个时候也彻底没了看雪的欲望。
万攸攸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
过了一会，冷冰冰地对一直站在病房里的男人说。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什么时候想。”
“我不知道。”
“你永远都不会有想见我的时候，”万尊说，“难道就因为这样，我们以后就再也不见了么？”
万攸攸冷笑。
“我们还有什么见面的必要吗？”
万尊说：“你永远不见我，我就永远没有弥补的机会。只有你让你慢慢地接受，跟我相处，我才可能重新有机会，让你原谅我。”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
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是十分认真。
万攸攸屏住呼吸。
“没什么必要。”
“你不需要得到我的原谅，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如果说，那日，在他强迫她之前，她觉得万尊还算是曾经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故人，
那么现在，在她心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万尊见她拒绝，深呼吸，道，“你需要我，攸攸。”
“我不需要任何人。”
“医生说你的颅脑里面有血块，如果没有合理的治疗，会导致失明。”
“难道，你想下半辈子都是一个瞎子么。”
坐在病床上的女人终究还是面露出一丝惶然。
失明？
他叫医生检查过她的身体了？
有一种秘密很快就要被揭穿的感觉在万攸攸心底里面酝酿，在她的心中衍生出一种慌张的情绪。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那你先好好休息，我过会再来看你。”
万尊见她仿佛有些心虚，非常合时宜地就离开了病房。
万攸攸独自坐在病床上，手肘顶着平铺的膝盖，捧着自己的脸，深深地呼吸着。
迟早有一天，他都会知道的。
那个时候，他还能像今天这么平静地对待她吗？
也许，当他知道她没有保护好他的孩子的时候，他会杀了她吧。
而万攸攸不知道的是。
万尊刚离开房间，就已经拨通了一则电话。
“喂。”
原本，像万攸攸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他身边最红火的助手天心来处理。
近来因为苏樱落厉君泽还有天心三个人之间的事情迫使他连天心都不能相信了。
他手里还紧紧攥着报告单，看着窗外漫天的大雪。
“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要你们查，查当年，”
说到这里，他如鲠在喉。
那四个字。
“我的孩子。”
当年，我的孩子。
六个字出来，仿佛要用尽男人全部的力量，去面对。
其实万尊查万攸攸两年前的事情的步伐从未停过，
只不过，这段时间因为她真正的出现、她就在他的身边，所以，他才放松了那边的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