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他人,单看田晓彤和齐宸。二人离开店面后,田晓彤要齐宸一直把她送回了自己家,只是说身体不舒服,想一个人静静。
齐宸坚持要求留下来照顾她,但田晓彤始终拒绝着。
离开了田晓彤家,齐宸不知该去哪里,只是沿着一条路一直开下去。
车驶出了市区已接近午夜,宽阔的单侧四车道行驶着寥寥几车。在快速路段不由自主地车速早飙到了150迈,纵然意识到了已严重超速,可他觉得还不够,摇下车窗,又一脚重重地踏在了油门上,耳边呼呼的风声早就覆盖了车载音乐,不断地敲击着他的耳膜。
这两个月以来,似乎一直有一股不可名状的压抑之情在此刻一下迸发出来,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
今天,他再次感到了命运对他的残酷。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被迫早早离开了自己,而眼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的回归,却带着是自己不可获知的故事。无论自己如何去努力敲开那扇心门,始终紧闭。
所有的这些,也只能够自己一人承受。呼啸的风,吹落了几行泪水,他大吼了两声,声嘶力竭。吼声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随风散去。
不知狂飙了多远,他终于将车停在路边,被风和泪水已经洗刷着的疲惫双眼涩涩发沉。齐宸关灭了引擎,摇上车窗,直到次日清晨被重卡的一声长笛吵醒。
对于田晓彤,这一晚同样彻夜不眠。
回想着太郎在电话里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不寒而栗。那句“永远”似乎在与她永别。
想到这里,田晓彤紧紧地拽着被子,泪水顺着眼角滴落在枕巾上,手脚冰凉如同死尸一般。发自内心深处的害怕彻底笼罩着她,她后悔没有把齐宸留下来。可她同样害怕太郎已经来到了这个城市,如果今晚是一个永别,那留下来的齐宸必然会受到伤害。
这个时间,她脑海中不断涌现着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在黑暗降临之后的种种残酷。
田晓彤只留了床头柜上的一盏昏暗的台灯照明,窗外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让他紧紧地绷着心。
这一晚,她怕极了。她害怕太郎加害于她,她害怕事情败露又遭齐宸嫌弃,她害怕失去曾经和现在拥有的齐宸。
而这一切都源于五年前的那个被迫所做的选择。
恐惧伴着懊悔,懊悔夹着恐惧,田晓彤的内心承受着万斤之重。这一晚,给过去的田晓彤画上了句号,却把她推向了另一个维度:她似乎有些精神分裂了。
忽然之间,她看到了一个红发蓬松、红胡浓密、筚路蓝缕的男人坐在床头,猛然间伸着利爪扑向自己。她本能地一躲竟滚落到床下,回头再看刚才之人,早已不在。刚平复后,竟发下自己身下竟然就是刚才之人,只不过少了浓密的胡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张煞白的脸,还不及看清容颜。
她惊着跳起,闭着眼睛大喊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却半晌不见回应。
等她慢慢的睁开双眼,家里依旧如初。她快速打开了所有房灯,一个鲫跃,跳到床上,赶紧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她想到了报警,可刚拿起电话,那个人再次铺了过来。田晓彤丢掉了手机,索性跑到了厨房,拎起了菜刀:“你不要过来,否则我就砍死你。”田晓彤紧紧抵着墙根,眼睛死死地盯着卧室。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渐渐感觉到因为害怕而导致僵硬的身体有些酸痛。酸痛将她拉回到正常思维中,她才发现自己一个人举着菜刀站在墙根。
她怯诺诺地丢掉菜刀,一步一步地挪回到卧室。空荡荡的房间,除了她在没有其他人,静寂的夜她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这时候,田晓彤清醒了过来,她叮嘱自己一切都是幻觉,不害怕的。
终于爬上了床,却又将菜刀拿到床头上。
折腾累了的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酸涩的双眼。紧接着,刚才的那个恶魔忽然从房顶扑了下来,双手死死地卡着她的脖子。
她难以呼吸,拼命地睁开眼睛,她再次看到了红头发的男人立在墙根,痴痴地对着她笑。田晓彤的内心被害怕激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拎起菜刀,径直劈向了墙上,她发誓要把这个恶魔劈死。可手起刀落,只有墙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刀痕,自己的手也被震得有些生疼……
就这样,田晓彤终于挨到了破晓之时。她拉开了窗帘,急不可耐地希望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扫除这一晚上的恶魔。
在阳光射入房间的那一霎那,世界依旧是那么光明。遮挡之处的黑暗,似乎就是自己内心不愿说出的那个秘密的藏匿之所。
一个唯物论的坚实拥护者,面对着阳光,她清晰地知道:一切都是幻象。
这一晚上,她疲惫到了极点,直到阳光全部洒在床上,她才肯爬上床,安心地闭眼睡一觉。
没有回家的齐宸在马路旁睡了一晚,这也是他第一次露宿街头。直到被一声汽鸣长笛惊醒后,他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身子,睁眼才知道太阳早已升了起来,束束辉光透过车窗洒在自己身上,只让人觉得有些暖烘烘的。
被阳光照耀着,他很享受此刻,深秋一日的清晨,就连阳光都是金黄色的。想到昨晚的那些事情,他长长地输了一口气,心想道:“既然选择了,就坚持下去,至少不做一件对不起她的事情,只要有一份陪伴,什么勾坎都能过去。”
他摇下车窗,清爽的晨风让他打了一个小哆嗦,却也清醒了许多。发动引擎,调转车头,径直来到了田晓彤的家。屋外,早看到了窗帘已拉开,齐宸一阵窃喜,想是已经起床了吧。他心里窃喜: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谁没有过一段时间,只想自己一人安静地呆着,不想任何人打扰呢?就好比手机一般,在电量用尽的时候也自动关机,需要安静地充电。八壹中文網
边想边停下车,跃步上楼。
咚咚咚,敲了几声门,不见任何回响,反复几次,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拨了手机,却无人接听。
齐宸的心有微微揪了起来,一股胡思乱想的头绪开始油然升起,他尽可能地往好处去想:“或许是在洗澡,再稍微等会。”
隔了二十分钟后,他再次敲了门。此刻,他紧张了起来,不断地拨打着手机,不断地敲门,力度也明显增加了许多,咚咚咚的敲门声已经惊动了邻居,他只得向满脸怨气的邻居解释。
万幸中的万幸,田晓彤终于接了电话,齐宸一阵焦急地问着为什么这么久接电话。田晓彤有气无力地解释着昨晚睡得太晚了,睡得有些沉,没听到电话铃声。接着,她赶紧起身,收拾着已被糟蹋的很乱的屋子,方才去开门。
齐宸进门后,田晓彤的疲惫能够明显看的出,双眼中布满了血丝。满心的怜悯齐宸并没有多问,本想给她一个拥抱,却又担心自己从外面带的冷气把她给弄感冒,只能问道想吃什么早餐。田晓彤只道是很困,要再睡一会。
齐宸跟着进了卧室,看着田晓彤钻进被窝,齐宸坐在床前静静地看着他,却不知不觉地困意袭来,也闭上了眼睛。朦胧之中,听着田晓彤在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齐宸猛地惊醒,看到田晓彤在梦中挣扎着,他赶紧唤醒田晓彤:“晓彤,我在,你别害怕,晓彤,晓彤。”
田晓彤被齐宸的声声呼唤醒了过来,一头扎进齐宸的怀抱哭了起来,睡梦中的余悸让她的身体有些发凉。齐宸紧紧地抱着田晓彤,抚摸着头轻声问道:“晓彤,不怕不怕,有我在你身边,谁都别想伤害你!你不离,我便不弃!”
田晓彤哭的更加痛苦,不断地说着对不起。齐宸的怀抱变得更加紧了,恨不得使劲所有的力气保护这个受伤的女孩。他的心里隐隐的再次确定道田晓彤已不再是一个纯洁天真的处子之身。但爱这个东西,何必用那些庸俗的标准衡量是否值得。
他更加用力的搂着她!
“晓彤,有些事情可能说出来更好一些,藏在心里一个人承受,你会被压垮的。你要时刻知道,齐宸会一直陪着你、关心你、保护你。”
田晓彤的哭声渐渐平息了,可不时啜泣依旧让她不愿脱离齐宸的怀抱,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齐宸的陪伴和关心,已逐渐成为了一种压力,让田晓彤更加没有勇气去说出所有的事情,难道她和一个深爱的自己的人去讲述着那些怀孕、性虐、逃生、鬼怪的事情吗?
不,绝对不能!
田晓彤冷静了下来,只是诺诺地说:“最近睡眠不是很好,身体有些疲倦,所以做了一个噩梦。”可当齐宸问道是什么噩梦时,她又说记不起来了。
齐宸依旧抱着田晓彤,眼睛却开始环顾着房间,直觉告诉他这里有一些事情发生过。细腻的眼神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最后选定的就是一个照片位置。如果他没记错,这张照片一直在床头上方摆着,今天为何摆到了对面。隔了一阵,趁田晓彤去卫生间之机,他撩动照片,才发现墙体上的刀痕,向下看时,一些粉尘还能够清晰可见。
他的心重新揪了起来,十万分的冲动推着他要追问刀痕的来源,可十二万分的理性压倒了他的感性……惶惶一个上午,齐宸和田晓彤才出门去向店里。
这一日,二人各有心事,并无太多言语。晚间,齐宸忽然接到了父亲的电话,才想起来今天是母亲的生辰,他得回家同父亲向亡去的母亲拜寿。
于是这一晚,田晓彤依旧不得不一人独处。
忌惮于昨晚之事,田晓彤竟备了一些安眠药:想着只要自己完全睡着了,就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
许多的事,现实总是不称心如意,安眠药竟然对她毫无作用,越是夜深,越是清醒。她竟听得手机的来电铃声在响。可拿起手机来,哪有人来电,分明是幻听。可刚放回手机,却又听得铃声是那样响亮,反反复复,接而不断。
夜越深,声越响,即使是关掉了手机,依旧那样。紧接着,那个红发恶魔再次出现了,不当不正,恰恰就在那张覆盖刀痕的照片对中处站着,手中却多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分明就是昨晚自己用过的菜刀,为何在他手里。田晓彤没急多想,又吃下了几片安眠药,闭上眼睛,依旧没有丝毫的睡意。
却不成想,忽然之间恶魔轮刀劈向自己,田晓彤忽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左手却被那刀砍中了,眼看着血不断地往外渗,自己却没有一丝力气让自己的右手去按压伤口。不多时,田晓彤越来越虚弱,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且不说齐宸陪同父亲为母祝寿,次日一早齐宸就匆匆感到了田晓彤家门口。经历过昨日的艰辛,今天一路上他倍感不宁,依旧好几个电话无人接听,揪到嗓子眼的心,涨的他有点慌不择路,往日几乎闭着眼睛都能够摸到的路,今天竟然在小区里迷了路。
齐宸感觉到了一种不祥预兆,有那么一刻,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但理性尚存的他,没有去想那么多,他不相信在母亲的寿辰之时,自己还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
就在齐宸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熟悉的道路,才听到了急救中心的鸣笛。齐宸一下子腿软了下来,直觉告诉他事情就如同刚刚在脑海中闪过的那一幕一般,如实地发生了。
是的,发生了。
命运弄人啊!和齐宸最亲最近的女人,这个时候都不在存在这个世上了。
母亲,那么的善良、贤惠、淳朴,相夫教子教书育人,却最终被一个精神分裂患者无情地夺去了生命。偏偏就在那个时刻,田晓彤没打一声招呼就离他而去,让他彻底陷入了悲痛与思念之中。五年之后,至诚的内心感动了上苍,田晓彤回到了他的身边,齐宸不计前嫌、不究过去,以发自肺腑的爱,呵护着田晓彤,可最终还是没逃过命运的摆弄......
他没有去看田晓彤最后一眼,因为他不相信那就是她。整个过程中,他一个人瘫坐在地上,没有一滴眼泪流出。深扎在内心的一把尖刀,已经割的他伤痕累累。
心在滴血,又何须眼泪。
经历过了人事变迁、潮起潮落,一个人还能够重新站起来、轻装上阵,那一定不简单,涅槃重生、破茧为蝶,痛苦之后的洒脱,十分珍贵。
齐宸已经有过一次了,命运却偏偏再一次丢给他一个似曾相识的噩耗,一颗肉长的心,怎么能经受连续的创伤,怎么能承受已经融到骨子里的亲情和爱情被无情地隔断。
他怀恨命运不公,憎恶这个世道,甚至也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自己不向其他的一些富家公子哥学习,每天无所事事,喝酒泡妞打牌无所不通,抛开所有的羁绊,刷掉一身的包袱,潇洒的活着。人有五需,食为之上,既然自己已经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何必受着这些精神的折磨,不问世间之事、不索他人之怜。
回过神来的齐宸,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显然不是在小区里,更不是一条熟悉的道路。精神的涣散,让他完全失去了方向的辨别,只是这样走着,走着,只要没有尽头,那就一直走下去。周遭的事物与他无关,穿梭的汽车毫不在乎,所遇的红绿灯畅通无阻,一路下来,不知被多少司机骂娘骂祖宗的,可他还在乎吗?
不,骂娘可不行,没娘的孩子,最听不得别人诅咒自己的妈妈,儿不嫌母丑,何况自己的妈妈是那么的慈爱。
齐宸又想起了她的母亲,时至今日,他都难以想像母亲是以一种怎样的坚强忍受着那冰冷的斧头,是以一种怎样的态度面对那个无情的狂徒。
不知不觉又穿过了一条大街,这个时间各种服务的店面都已经开张了,混杂的音乐又开始了一天的号叫,店面的服务员,都是一腔的热血在招揽着来来往往的人,即使是被无情地拒绝,他们依旧笑脸相迎,甚至更加的热烈,一股打不死的小强的劲头。齐宸却一滩死水,任由身外的洪流哗哗地扑向自己,自己只管走着、走着…
腿像灌了铅一般地沉重。可他还是坚持走着,齐宸渴望这种痛苦,尤其是□□的痛苦,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把内心的压抑抽离出来,如同一根缠死在心上的一根四线,每一次的抽离,都会引起一阵酸楚,线上渗着新鲜的血液。
一瞬间,他决定把那个小店免费转给店员,从此一人荒废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