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井太阳扯下帽子攥在手中,接过水一口饮尽,随手从凳子上扯下一条不知是谁的毛巾擦了擦的汗,嘴里还不断催促着,“这局打线从谁开始的,快去准备,把我的球棒拿过来。”
在球队里一向精致、从来不会混用别人东西的向井太阳,拿着不是他的毛巾擦着汗,这一幕足够震惊所有人——比赛让他专注得看不到其他东西,连最简单的事情都注意不到。
“监督…”
球队部长站在冈本一八身后,小心翼翼地提醒,“是不是该换代打了,宫本已经热好身了…”
看着形象全无的向井,冈本一八摇了摇头,“不用了,向井他,已经做好了奋战到最后一秒的决心,不管结果如何,从现在开始,相信他就好了…”
冈本一八清了清嗓子,走到队员中,眼神坚定,“向井,按照你的想法来。”
在同等级的投手对决中获胜,就可以让投手进步…
“其他人,不要梦游,做好支援,这场比赛只要有一个人没有安打,回去全员体能训练一个星期,按照冬训的强度来!!”
想起地狱般的冬训,二年级们冷汗直流打了个寒战。
死也不要!!
“是!!”
“那谁谁,还不快做好上场的准备。”
“水,水,喝完这杯水加油啊…”
瞬间忙碌起来的二年级冲散了休息区的不明气氛,倒是一年级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突然之间怎么了?
以为让我多投一些球数,就能把我打倒吗?别把我看扁啊…为了保持自己的投球风格,这种场面,可早就料想到了。
向井太阳随手撸了撸湿掉的额发,比赛正是高兴的时候呢,不要扫兴啊…笨蛋们。
目中无人也好,任性妄为也罢,无论别人怎么说,都不打算违背自己的意志,胸口深处涌动的,是投手的自尊。
不管是互殴还是什么,他都不会让人有机会对他的投球说三道四。
连续三个打击轮次,除了中心打线打出了5个安打,其他人无不是被骗打,封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好看——僵硬,严肃,眼神如同鹰豸盯着对面。
现在是第八局下,轮到青道上场守备,帝东的最佳得分时机,也是把他们逼到绝路上的一局。
“大家,到现在,谁都没有先得分哦。”
一如既往健气沉稳的声音在休息区响起,勒住脖子的锁链好像被这个人打断,场上炽热的空气涌入肺里,热度一点点浸染冰冷的内脏,紧绷的面部肌肉放松下来。
“前几局有东条的支援,我的体力还很充沛哦,”泽村把胸脯拍得闷闷响,一副还可以继续大干一场的模样,充满斗志,“我已经做好要投延长赛的心里准备了,降谷也在牛棚里热身,你们就按照自己的目标选球、看球,我会用投球给你们支援的。”
延长赛中最受折磨的可不是他们这些守备,而是直面打者的投手,投失一球就结束全部比赛的重压无情的碾着神经,不管前面投得多好,只要一球…
投手会为一球饮恨,守备会为一分之差落泪。
延长赛?
这家伙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金丸皱着眉,咬着腮边的软肉,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像是注意到金丸的表情,泽村咧开嘴笑了笑,挑了挑眉,神完气足,“说不定这场比赛,最后就是要靠我的一发全垒打,力挽狂澜,哈哈哈哈哈。”
语言在此刻是如此苍白,金丸从他身边经过,用手套狠狠拍了拍他的头,“哈哈个头啊你,就你那样的打击能打出去才怪啊,给我好好投球守备。”
泽村,再坚持一下…
我们,会得分,绝对会赢下来。
小凑春市带着泽村最害怕的那种笑容,慢条斯理地捋了捋他被金丸拍乱的头发,帮他戴上帽子,仔细正了正,“那就看你表现了,荣纯。”
泽村缩着脖子,冷汗直流。
“好了,上场!!”金丸拍着手套,用声音鼓劲,带头走出休息区。
——
“第一个打者打成了右外野高飞球!”
“接下来的第八棒则是打成二垒方向的滚地球,被二垒手小凑春市轻松解决!”
伴随着解说声场上的打者不断的向前推动,转眼间就是两出局。
“青道的泽村在第五局上场后,投得依旧很好,目前为止还没有被击出任何一支安打!”
泽村竖起左手,比出两出局的手势,大喊,“两人出局!”
守备的精神被充分调动,快速交替的投手战中,能让守备也加入进攻防,给不同位置的守备注入了信心,也能专注于场上的比赛,在打击时也能很好的集中注意力。
即便已经两出局,泽村也没有丝毫懈怠,按照捕手的暗号将球投得很低。
这是第三轮打线,打者已经可以跟上直球的节奏,这个打者还没有见过变速球,奥村光舟比出暗号,把手套放在外角低的位置。
“第一球——”
“变速球,打者挥空!!”
[王牌泽村用穿针引线般细致的控球投到最后一球!]
[从第五局开始仅让帝东的打线击出一支安打,顺利地压制对手的攻势!]
[剩下一局,双方依旧零比零!]
[比赛进入到最后阶段——]
第八局下,青道的投捕让帝东的打线三上三下,比赛进入到第九局上,帝东防守,从这一局开始,两队都轮到上位打线,最好的得分机会——
!!!
“盗垒!!”
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投手向井与打者第四轮的对峙时,在一垒手和游击手眼皮子底下的濑户突然起跑,没有做出离垒的姿势,甚至没有看向投手的姿势,只是专注地看着打击区上的情况——至少在帝东守备的眼里是这样。
突如其来的盗垒。
青道和帝东两校的投手僵持至第九局的投手战,被这突然的一次盗垒打破。
场上的观众根本没有看到休息区的片冈做出打暗号的手势,除非这次盗垒,不是片冈监督指示的,是跑垒员自己自作主张的。
发动战术比安打更令人沉迷的地方,在于这是一场赌博,非黑即白,非正则负,除了做出判断的人本身,谁也猜不到,在跑者眼里,这场赌局的胜率是多少。
51%的几率。
濑户咬紧牙关,跑动起来肌肉猛烈收缩的酸麻感传到神经末端,场上的空气也变得有些稀薄起来。
已经足够了。
两校投手激烈的对决,不断的上下场,比赛节奏就在这样不断地被加快,一根皮筋的两端分别被攥在投手手中,绳子上挂着的砝码就是他们这些队员,他们的守备,攻击,每一次挥棒,都在是在给己方增加砝码。
这种情况下,无论哪方松懈一点都会打破平衡。
教练没有指示,可以说这是他一意孤行的判断,能成功固然好,如果失败,这个半场的优势将会被帝东夺取,这是一次豪赌——赌上的不仅是青道延续到赛末的对峙气势,还有——
他游击手的身份。
转为与二垒手同样守备中线的游击手,濑户没有任何不满。
他更想要的,是能够根据场上条件判断的自由盗垒的特赦,这一点,要用他的能力去夺来。
对这次盗垒多出的百分之一,还是在不断交替守备的半场上得到的。
凭借这积累出来的百分之一,他不会失败。
牙关咬得发疼,周围一切突然变得清晰,那个白色的垒包静静地躺在那里,视野中的二垒守备高举着手,嘴里正在喊着什么,一切都变得很慢。
滑垒产生的视野混乱,濑户没有看二垒手的手套是否真的放在了他的脚下。
他仰面躺着大口的喘着粗气,提到极速的奔跑速度,短距离崖面式提速,让他在几秒中失去了呼吸,没有时间去看结果,身体机能在不断警告让他摄入足够的氧气。
场上场下那么多人,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时间突然按下了播放键,就好像大幕在眼前拉起,他又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safe!!!”
裁判高声的判决给空间带来了声音和热度,全场瞩目下裁判平举的双手如同天平的两端,只是从这一刻开始,向青道这边倾斜。
“好啊啊啊啊啊啊!!!”
“濑户!跑得好!是不是早就该跑了,你这个混蛋!!”
“你的速度是有多快啊!!”
不管是棒球还是其他竞技,与状态无关,但竞技者的发挥是受到内心的影响。
打破了呢…束缚在别人壳子里的自己,和拼搏的内心。
等候区的小凑扶了扶帽子,不是做的很好吗。
每个人在场上都有不同的职责,学习别人的做风不能让你成为那个人,做出自己的风格特色才是显现存在感的最佳道路。
之前稍显畏缩的动作也已经蜕变成刚进二军时,练习赛上的那样——细致却不缺胆色,充满理性思考和决意,独属于濑户拓马的游击手风格。
眼睛里的决意削弱了樱花粉柔软温柔的特质,成为小凑春市这个人身上的尖刺,对投来的球果断地挥动球棒。
“改成打第一球——”
“球飞过游击手的头顶上!”
“穿过去了!”
“传三垒!”
‘可恶……’
捡到球的中外场咬着牙,扔出这一球。
这…这家伙……
[安全上垒!!]
[一出局,一、三垒有人!]
[这个时候轮到强棒了!轮到第三棒,中外野手的东条!]
一次奇袭的盗垒把气势带到了青道这边,第二棒小凑春市第一球就打在,三棒东条上场时,正是一出局一、三垒有人,只要一个安打,青道就能把这期待已久的分纳入怀中,率先得点,若是能够击出长打,分差拉大,也有可能奠定结局的尾声。
[一出局,一二垒有人,只要能敲出安打,青道就可以先弛得点!]
向井太阳上下抛了抛防滑粉,勾着嘴角笑了笑。
表情那么严肃,可是打不出去的。
第一球是从外角削进来角度极大的交错球,直逼打者内角,一个好球。
‘好,打者没…’
就在小谷翔太松了一口气时,预想到掌心的力度没有出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支球棒,在眼前划出犀利的斜线。
东条秀明握棒等球,表情平静。
能作为投手在这场比赛中交上满意的答卷,说实话,比打出全垒打还要开心…这不代表,在打击上没有野心——
一个很难打的交错球,东条还是出手了,投手和守备的锻炼加强了他的下半身力量,支持着他面对这一球时视野稳定,然后就是强大的打击能力。
三垒上的濑户在东条出棒时就起跑,球在中外野前落地时他已经回到了本垒,东条也上了一垒。
在休息区里的泽村努力地向着一垒挥动手臂,嘴角是藏不住的笑容。
“东条!厉害!太棒啦!!”
卸护肘的东条笑着向他挥了挥手,跟着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