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青尧这一晕就是三天。
等她醒来，第一眼见到的是师姐芝之。
“师姐。”席青尧嗓音有些干涩。
芝之从医书上抬起头，“醒了？”
她倒了杯茶水走过来，“之前叮嘱过你，那养气丹不宜多食。你倒好，完全当糖吃，这不就吃出问题了吗？都昏迷三天了，担心死我了。”
席青尧回想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好像确实是多吃了……一点？”她喝了口茶水，“不说这个了，师姐，我是怎么回来的？”
“被一位师兄送回来的。”芝之回忆了一下，“我等你半天都不见人，当时已经错过了潮异祭，就直接回来了。然后没多久你就昏迷着被一位师兄送了回来。”
席青尧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大师兄安排的人，见芝之满脸关怀之色，有些歉疚地问：“师姐没去祭坛？”
“嗯，不过没关系，我听说祭祀时发生了差池，有人破坏了祭礼。”芝之安慰道，“那人你还认识，荒境太子白初岫。”
席青尧急急地追问：“那他人呢？”
芝之：“被拿住了，他误了祭礼，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不过因着他的身份特殊，大师兄在请示掌门之后，把人关在了水渊。”
席青尧轻抚胸口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就差一点。”
芝之：“师姐一直想问你，你跟那荒境太子究竟有什么纠葛？为何处处退让，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席青尧：“没什么，就是没拜入太乙之前跟他有些龃龉。”
她既如此说，芝之也就不再问，虽然一个修为不高的小弟子和高高在上的妖族太子扯上关系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这是她师妹，若是有难，护着便是。
“对了，当日我们没去，还错过了一场好戏。我听说，大师兄和那荒境太子在祭坛上打起来是因为一个女弟子，两人争抢不休，毫不退让，可见那女弟子是个厉害人物。”
“咳咳。”席青尧呛了口口水，这流言传的都是什么鬼？他们打起来关她什么事？不过——“有人看清那女弟子是谁吗？”
“这倒没，当时离得远，又烟尘斗乱的，只知男女，长什么模样倒不晓得。”芝之道，“如今东神阁已经拟出了一个十二人的神女榜，都是可能性极大的弟子人选，引得众人开盘下注，好多人都去凑热闹了。”
席青尧抹了把冷汗，幸好出了那啥神女榜转移注意力，要不然她还真不敢保证没人认出她来。若是被认出来，其余的都还好说，要是被追杀她的那人知晓了她的身份，那可就糟糕了。
两人正说着，一只赤红的灵雀从敞开的窗户飞了进来，先是在窗沿上跳来跳去，盯着席青尧看了片刻，然后突然就开口说话了。
“地沉川西脉瞻诸山席青尧，受赤羽令！”
“啊？”嘛玩意儿？
席青尧一时间没搞清楚状况，左右看了看，才发现那突然出现的声音是由窗沿上的那只小灵雀发出的。
“是你……在说话？”她有些迟疑。
小灵雀用重复第二遍的话来回答了她的问题。
席青尧迷惑：“赤羽令？”
芝之有些惊讶，她解释道：“那是直接由代掌门发布的羽令，受令弟子不得违抗，必须服从。我在太乙待了这许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个羽令。”
“代掌门？代掌门不是大师兄吗？所以……”席青尧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小灵雀接着开口了，“命，瞻诸山席青尧，入陡步山，袭代掌门剑侍之位，即日生效，不得违令！”
“我……去当剑侍？”席青尧预感成真，有些懵逼。
她现在一回想起当日风雷山上的事情，都尴尬地想原地去世，更别提在祭坛被揭穿时更是直接社会性死亡。现在居然还要真的去当剑侍，这究竟是什么狗血歹毒小言剧情？
“尧尧，你打算怎么办？”待那只小灵雀化为一缕红烟消散，芝之转而问道。
“我也不知道。”席青尧有些为难，她并不想揽下这个苦差事。且不说上次发生的令人尴尬的误会事件，但就像她说过的，一个没什么背景后台的女弟子跟大师兄扯上关系实在算不上好事。
【系统提示——建议玩家接受赤羽令，前往副本陡步山。】一直默不吭声了好几天的系统突然出了声。
【为什么？】
【陡步山是个a级副本，玩家积极探索能够快速获得积分与经验值。】
【这……】
系统再接再厉道：【宿主知道你的积分在近段时间涨了多少吗？】
积分经验值和好感度的增加系统并不会特意告知，一般都是需要了解的时候再行询问。
而游戏中的所有人物一般分为三种，一类恋爱人物，一类普通人物，一类背景npc。顾名思义，第一种人物有感情线，后两者没有。但相同的是，前两者都可通过刷好感度获取积分。
不过有一种特殊情况除外，像她之前曾攻略过的四个人物就都没有好感度显示，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游戏的隐藏玩法，也或许是因为不是主要人物的原因？反正官方宣传图册上她就从来没见过这几个人。
收回思绪，席青尧问道：【多少？】
【58451】
席青尧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拜入太乙仙府近三个半月，获得的积分总计24621，其中师姐芝之贡献最大，好感度也是最高的，可如今居然连一半都没达到。
系统：【这些积分都是近半月内突然增加的。】
近半月，那不就是自风雷山开始的事情吗？
系统：【所以，玩家……】
【你不用说了，我去！】席青尧打断系统的话，热情高涨，【不就是当剑侍吗？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就是别人的。】
而且白初岫已经被关进了水渊，一时逃脱不得，她可以无所顾忌地自由活动。还有就是，当时在红楼追杀她的那人不太好惹，虽然对方不一定看清了她是谁，但保险一点借此机会避风头也是好的。
想到此，席青尧突然觉得去陡步山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她不禁问道：【为什么积分突然涨了这么多？我记得最近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啊……难道是我不经意间刷了谁的好感度？系统你帮我查查。】
系统：【好的，玩家4396，您的积分记录如下：
某月某日，弟子甲好感度＋10，积分＋500。
探索地沉川e级地图＋450
……
不知名积分＋21213
不知名积分＋26364】
【咦咦，最后那两个不知名积分是怎么回事？既不是好感度增加，也不是探索地图，为什么积分涨了那么多？】
系统罕见地默了默：【这是系统漏洞，属于未知原因。】
【好吧。】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席青尧还是没有再问下去。
……
陡步山位于玄仙都，本是掌门在下境的行府。但从数百年前开始，掌门与各大长老就经常性的闭关不出，这处行府自此就闲置了下来。直至大师兄连潮入主陡步山，代掌门管理整个门派，这处灵山才再次洞开山门，迎来了它的主人。
“从今以后，你就住这厢房。”陡步山上浮云殿管事安顿好了席青尧。
“此前清菁君从未有过剑侍，潮异祭未过，清菁君未归，我也不知该如何安排你差事，你就且先在这等着吧。”说完，那人也不等席青尧回复，匆匆忙忙地转身就走，眨眼间消失不见，颇为雷厉风行。
刚刚得到消息，水渊那边出了些事，他得赶过去料理。
“诶……”席青尧放下想要挽留的手，她本想问一些关于在此地如何生活的琐事，结果还是慢了一步。
其实说起来，整个浮云殿的人都是这样的行色匆匆。太乙仙府地域辽阔，人口众多，治理它堪比治理一个国家，要处理的事情数不胜数。
这也就导致浮云殿的人每天都像是陀螺一样连轴转，连片刻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更不可能在席青尧这里耗费时间了。
没有办法，看来现在只能先住下再慢慢探索了。
陡步山作为掌门在下境的行宫，自然是灵气充沛的一座灵山，钟灵毓秀，甲于他地。于是在遍寻厨房未果，并且也没人给她送饭之后，席青尧决定自力更生就地取材以此饱腹。
虽然有辟谷丹这种东西，但她一向耽于口腹之欲，就算以后她修炼到了没必要吃东西的地步，她觉得只要不长胖她就可以继续吃。
湖边，一人握着根细瘦的钓竿坐在岸边，纤细的鱼线垂落在水面，一片平静。
席青尧叹口气，“怎么还不上钩？”
要不是怕使法术伤害范围太大，弄出太大动静，她也不会使用最原始的方法了。
“好饿。”她嘟嘟囔囔地，“这陡步山上的人都是忙着工作的社畜，自己不用吃饭但也想想我这个小弟子用不用吧？”
“这湖里的鱼也是，精的跟什么似的。”最开始这湖里的鱼没弄清楚状况，还好钓一些，过了些日子，这鱼都变精了，根本就不咬钩。
垂头丧气，已经饿得神志不清的席青尧没有发现——本来平静无波的湖水颜色突然变深了些许，一股莫名的水灵气从湖底弥漫到了湖面，逐渐扩散，直到波动了那浮在水面的浮标。
感受到鱼线的牵扯，席青尧回过神来，喜道：“上钩了！上钩了！总算是上钩了！”
她赶忙握住鱼竿，用力一甩——欸，没甩动。
于是她憋红了脸再加力，又甩了一次，这一次总算有了效果，然后她就钓出了——一条龙……
一条龙？！
莹白的龙鳞折射出细碎的光芒，龙爪锋利，天然威严的龙首一见着岸边的席青尧，就径直朝她扑来。
“终于找到你了！”
席青尧呆站着还未及回神，就被半路变回人形的白初岫给抱了个满怀。然后她就陷入一片妖异动情的香气之中，被熏得晕晕乎乎的。
荒境聚集着众妖，妖族与妖族之间有诸多不同，但相同的是所有妖身上都有惑人心神的独特香味，而龙族犹甚。
因着这种特质，还应运而生了一类人，专门收集妖族迥异的香味，再加些料后制成香丸子，这些香丸子一般适用的场所都是些风月之地，而这类人就被称为嗅妖人。
席青尧一时间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这香味，差点给直接熏晕过去。
“你……你快放开我。”她推了推面前人的胳膊。
“珠珠，珠珠，我终于找到你了。”对方恍若未闻，抱着她不断喃喃。
猪猪，猪猪，猪你妈个头啊。
席青尧越闻脸越热，那种气味仿佛是山顶雪水融化后流经山脚下的野花丛，糜烂的花瓣，低矮的青柑橘，倒落的雪松与柏树，潮湿的水汽裹挟着这些气味，极致的香腻中还有着雪水的清冽冰冷。
玛德，一个大男人味道怎么这么甜啊？！
她默念了几遍清心咒，重新蓄了点力气推开了紧抱住她不放的人。
“这位道友，你认错人了。”席青尧一边后退，挥动袍袖散散味，一边义正言辞地道，“还有，请你收收你的味道好吗？这妖氛也太浓了！”
妖族的妖氛虽然是天生，但却是可以收敛的，一般散发出香气都是在妖族激动之时，是一种表达想要亲近的信号。
“为什么要收？我不收！”白初岫无所谓地道，携裹着那甜腻的香气又朝她逼近。
他进一步，席青尧就退一步。
直至退无可退，她一不小心就跌进了身后的湖里。
席青尧：淦！
“你的尾巴呢？”白初岫蹲在湖边，看着湖里破水而出的人，鲛人一族遇水便会现出鱼尾，他没有看到席青尧的尾巴。
席青尧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按照白初岫神经粗大的暴躁笨蛋美人人设，这不就是一个忽悠人的好机会吗？
于是她一脸疑惑地道：“什么尾巴？我本来就没有尾巴的。”
“不可能，你之前明明有的。”白初岫锁眉，一下子就否定了，“紫黑色的一条，很少见的。”
“我是人，怎么可能有鱼尾？”
白初岫：“你不是人！”
席青尧下意识反驳：“你才不是人！”
“对，我不是！”白初岫答得理直气壮。
席青尧：“……”彳亍吧。
顿了顿，她又道：“你看我身上又没有妖气，你还不明白吗？”
白初岫沉默了，他确实没有感知到她身上有妖气，只有一种跟以前不一样的若有似无的浅谈花香。
席青尧见他的反应，就知道此事妥了。妖族的妖气是种族识别标志，无形无味，只能靠感知察觉；妖氛是个人识别标志，有奇异之香，以鼻可嗅之。二者可以隐藏，却不可消除。
她复活之时选择的是人族，自然就没有妖气和妖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