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万籁俱寂，缀霞宫又到了换防的时候。
穿着盔甲的护卫井然有序地在宫殿内巡逻，因为黑夜过于安静压抑的氛围，衬得那些人仿佛是游走的鬼魅。
席青尧跟在涂清人身后，屏气凝神。按理说她现在跟个凡人一样，不应该再淌这趟浑水来拖后腿。但如果留她一个人在宫内，好像更加的不安全。还不如就带在身边，涂清人有自信能够护好她。
芝之也被这世界的天道压制，如今只有筑基期的修为，便没有跟来，而是假扮席青尧留在了殿内。席青尧把一组琉银制作的发扣给了她，如果遇上事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把这个放身上。”涂清人拿出一张符，递给她解释道，“这符有隐匿身形的作用，一会儿你就靠它跟着我一块进去。”
席青尧点点头，乖乖把符揣兜里，二人便避开巡逻的守卫，向缀霞宫的深处走去。
而越是深入她们就越是发现这缀霞宫的构造实在是复杂混乱，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绕晕了。这导致她们一直都在外围徘徊，怎么都进不了内部中心。
“不对劲。”最后还是涂清人发现了问题所在，“这是一个法阵。”
她顿了顿，把她们走过的路都回忆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整个缀霞宫就是一个大型法阵！”
席青尧有些吃惊，在凡间这么大的一个阵法还是很少见的，而且把法阵融入一整个宫殿要耗费诸多的财力物力，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那这法阵是做什么用的？”
“法阵还未完全启动，不知道具体用处，只晓得有最基本的防御迷惑功能。”说到这，涂清人不禁皱眉，妖族大多都精通阵法一术，她却看不出这个法阵究竟是什么作用，而且她们身处其中也没有半点感觉，着实是有点奇怪。
涂清人：“不过若是法阵的话，我可以推演出阵心在哪里。”
席青尧猛地反应过来，喜道：“对啊，阵心是法阵的作用之处，若是这宫殿的主人布下的阵法，她肯定会呆在阵心！”
涂清人点点头，表示是这个道理，于是接下来她们按照法阵的思路推演，两人便顺利抵达了阵心——贵妃的寝宫。
寝宫外。
“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看看。”涂清人嘱咐道。
席青尧乖乖点头道：“好。”
却不料，待涂清人离开没多久，从回廊拐角处悄无声息地拐出来两个人，大晚上的也没有提灯，冷不丁地突然出现，差点跟席青尧直接撞上。
那是两个穿着最普通鹅黄宫装的宫女。
席青尧拍拍胸口，想到她现在是隐身状态，便放下心来。正准备侧身避开，却见那两个宫女没有接着往前走，而是停下了脚步，直愣愣地看向了她所处的方向。
席青尧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果真，紧接着那两个宫女就发出了凄厉不似人声的无声“尖叫”。
她们长大了黑洞洞的嘴，虽然没有发出实质性的声音，但那种“尖叫”却是直接在她识海中响起，如同万鬼嚎哭，或者其他所有尖锐声音的集/合体，一下子就把她给整蒙了。
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两个宫女已经软到在了地上，头歪倒在一侧，只剩脖子上的一层皮与身体相连，而涂清人就站在尸体旁边。
席青尧缓了好一会儿，才把那种头晕想吐的感觉给憋了回去。
“她们为什么能够看见我？”
涂清人蹙眉，“因为她们根本不是人，而是傀儡。刚刚她们也不是看见了你，而是感知到了你。”说着，涂清人伸手拉过席青尧准备离开，“刚刚那傀儡发出了警戒讯号，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今日不宜再探，先回去。”
席青尧对此没有异议，现在都已经暴露了，那肯定是苟命要紧，只是——“你的手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呀？”席青尧奇怪道。
“回去再说。”涂清人随意应付了一句，就带着人先回去了。
等两人回去后，亮起灯，席青尧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汗，而是血！
“你受伤了？！”席青尧摊开她的手，看着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惊呼。
“嗯，小事。”涂清人不是很在意的一甩手，血是止住了，伤口却不见好。她们火凤一族就是这样，拥有涅槃重生这样逆天能力的同时伤口会变得难以愈合。
而她作为唯一拥有完整火凤血脉的凤族，更是如此。不过也是因为血脉，不管她受再重的伤都不会死，有了这个前提，她受没受伤，受多重的伤便不再重要了。
就像幼时她小堂妹来找她玩，她修炼的时候一个没看住，对方就误入了关押着万千凶兽的黑止渊。等她好不容易把人救出来了，一只手和一条腿也已经被啃得只剩骨头了。
当时所有人都围在毫发无伤的小堂妹身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而她拖着断腿和断手就在旁边看着，她的母亲走过来欣慰地对她说：“清儿，你做的很好，你拥有我们一族最强大的血脉，你是我们凤族的希望。你生来强大，就要担起庇护整个羽族的重任!”
那严肃而期冀的话语犹自回响在耳边，涂清人神色冷淡，把手抽回去，“我们火凤一族不死不灭，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席青尧见她居然就想这样不管了，不免有些看不过去，又抓过她的手道：“不行，你这个伤口得处理包扎一下。”
“就算不死不灭，痛觉总会有的吧？”她肃着脸，一脸认真，“你不疼吗？”
第一次有人问她疼不疼，涂清人有些怔楞，那句多管闲事不知怎的就是没能说出口。
见她不说话了，席青尧就当她答应了。她松了口气，转头问芝之，“师姐，你有什么疗伤用的特效药吗？”
“有，你等等。”芝之翻找了一番，拿出了一瓶她之前炼制的伤药。
席青尧接过给涂清人厚厚的上了一层，又用干净的布条包扎了一下，动作十分小心仔细。
全程，涂清人低头看着她认真的动作，没吭声。烛光照进她的眼底，随着风摇晃。
待包扎完，芝之收好药罐问：“你们此行有见到贵妃吗？”
涂清人摸着包扎后的布条，抬头：“此次虽然没有见到贵妃，但我们发现整个缀霞宫就是一个大型法阵，只不过那阵法的具体用处目前还不知道。”
席青尧接着道：“里面的宫女也不是人，她们都是傀儡。甚至我怀疑不仅仅是宫女，可能整个缀霞宫内的人都是傀儡，不然那些守卫之类的不可能发现不了其中的端倪。”
“而且那种傀儡我之前遇见过。”涂清人回忆了一下，“上次我出去将军府调查，中途被人跟踪，跟踪我的就是这种傀儡。”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贵妃的嫌疑很大啊。仔细想想，春江边的那些女尸，最在意的肯定是操纵这一切的凶手，她见我们在调查此事，怕真查出来什么，于是便派出傀儡来监视我们。”
席青尧分析道，“而且她三年前病的都快死了，是那鬼将出现救了她。我之前一直就在想，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到底是怎么被救回来的，而此事又到底是她的命数抑或是劫数？”
芝之道：“尧尧你的意思是说，若是命数，贵妃命不该绝，于是病危时便有人来救她；若是劫数，她本该芳华早逝，却被救了回来，乱了轮回阴阳，乃是与天争命的大劫！”
“对，我便是这个意思。”席青尧捋了一下已知的所有线索，“我个人是更偏向于后一种可能。我猜测当初贵妃人虽然是被救了回来，但可能是有什么后遗症，于是她跟那赤目将军达成了协议——她劝服皇帝让禹国上下都供奉恶鬼，恶鬼则提供给她延续生命的方法。”
“而续命的方式，便是通过杀害无辜女子来实现的。生挖她们的五脏六腑，并且为了保守秘密和不受厉鬼怨气所扰，便对她们都使用了极为残忍的封印术。”涂清人接道，“那些在全国修建的傩神庙便是筛选受害女子的手段。”
席青尧点头：“这一条逻辑链是完整的，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那目前还存在有三个疑点，第一，让女尸重见天日的是谁？第二，被杀害的女子是否有什么潜在的选择标准？第三，那缀霞宫的法阵有什么用处？”
“我觉得解决完这三个问题，再揭露出贵妃的恶行，没有意外的话，我们便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俗话说得好，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是百试不爽的科学道理。
秉持着这个观念，席青尧建议道：“我们夜探缀霞宫时发现那法阵的阵心就是贵妃的寝宫，那里肯定有什么秘密，也是解决这三个问题的关键所在。三天后便是贵妃生辰，到时候她肯定会出现，我们便再探缀霞宫，挖掘出那里隐藏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