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鸾宴开始前夕,需要准备的事情总算是安排的差不多了。于是涂清人就找上门来,问席青尧想不想去泡温泉玩玩。
席青尧:“泡温泉?”
“对。”涂清人觉得她可能会感兴趣,“甘澧泉每十年会不定时地出现一次,每次还只出现一天,其泉水自然生温,每泡足一个时辰就可以使人年轻一岁。”
“好神奇。”席青尧果然很感兴趣,“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泡温泉可以使人返老还童的。”
涂清人就建议道:“我恰好知道甘澧泉此次出现的位置,你若是感兴趣我们可以一起去。”
“好啊。”席青尧欣然答应了。
这次甘澧泉出现的位置很凑巧,离他们不远,就在钟夷山脉的一座石山上。
这座石山其实是一座矿山,山体内有一条灵石矿脉。里面出产的灵石饱含灵气,已经达到了上品灵石的标准。
席青尧拾阶而上,转过一处料峭的山壁,蒸腾着热气的泉水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座石山因为没有植被,再加上常年的风雨侵蚀和开采灵脉的原因,导致了它奇形怪状的地貌。
此次甘澧泉就出现在了一处地势低洼处,泉水从山石缝中流出,沿着石壁流下,汇聚成了一处小型湖泊。
席青尧走近,伸手拨了一下有些烫手的泉水。
因为泉水温度比较高,湖面起了一层彩色的水雾,缓缓地在湖面游走,像是女神随性飘逸的裙摆。
这都是因为这泉水底下有一处裸/露出地表的矿脉,那五彩的灵光就是五行灵石的光芒。再加上湖面上的雾气中含有无数的小水滴,折射出灵石的光辉,便有了这光怪陆离的梦幻之景。
而且这条灵脉尚且还是活的,一直都在呼吸,这偶尔漏出的灵光便随之时强时弱,更加像是有生命一般。
虽然五行灵石都有,但根据这些折射出来的灵光中,蓝色灵光比较多可以推断出来。这条灵脉主要是水灵石,此时再加上甘澧泉的泉水,怕是要效果加倍。
泡温泉要循序渐进,席青尧便先伸了双腿进水里适应。
“哈,好舒服。”她坐在岸边,一边慨叹出声,一边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小清到哪儿去了,怎么还没来。”
等得无聊,席青尧仰头一望,便见漫天的璀璨星河。那些闪亮的星子十分密集,是她很少在城市里见到的风景,干净而纯粹。
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
她心胸一开口,便想放歌一曲,正好此地没人,也不怕丢脸。
轻柔婉转的歌声响起,她哼的是一个不知名的小调,原是她曾经的邻居教她的。那位邻居阿姨来自水乡,唱的歌自也是吴侬软语的音调,软糯而温柔。
只不过唱到一半,席青尧突然忘记后面怎么唱了。于是她清清嗓子,神来之笔地转了风格,嗓音高亢地嚎起了山歌。
“太阳出来罗儿,喜洋洋欧郎罗!!!”
这声音想必是非常地有穿透力,直接透过水雾,透过泉水,惊动了水底的银龙。
银龙本来正趴在湖底的灵脉上,修长银白的身躯在灵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此时听到那嘹亮的歌声,他睁开眼,露出了幽蓝的双目。
“啊啊啊!”当湖面上突然有一条龙破水而出的时候,席青尧是震惊的,她瞪大双眼,慌张大喊,“你怎么在这?!”
白初岫已经变回了人形,他站在水中,也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甘澧泉既有使人变年轻的奇效,修复伤口自然也是一绝。我刚从淇水回来,受了点伤,这里水灵气充裕,又有甘澧泉的泉水,我就来这里疗伤了。”
“那你伤势严重吗?”席青尧关心地问,“要是严重的话,那你接着疗伤吧,我就先走了。”泡汤计划泡汤了,虽然有点遗憾,但自然是白初岫疗伤更重要。
席青尧站起身,正打算走。
白初岫突然出声阻拦,“等一下!”
“我有事跟你说。”说了这句话之后,他又突然变得有些别扭,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其实……其实……”
“你到底要说什么?不说我就走了,小清还……”
席青尧作势欲走,白初岫急了,慌不择言道:“其实……你给我编辫子吧。”
“啊?”席青尧一脸迷惑。
白初岫啧了一声,眉眼间就带上了一丝烦躁。
席青尧直直地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认命地在池边坐了下来。
“行,你过来。”
白初岫上半身穿了一件中衣,领口微敞,就露出了胸膛那一片的皮肤。他长的又白,此时他胸口的那片白被温泉的热气一蒸,从白中就透出了粉来。
他汲水过去,突然又气势一泄,全没了之前张牙舞爪的样子。他讷讷地道,“你…你会不会的?”
席青尧靓女语塞,编辫子都不会,你是怀疑我不是个女的吗?好歹之前她还是鱼珠的时候也给他编过好伐?!
“别废话,给我背过去坐下。”她咬牙道。
白初岫不明白怎么就把她给惹着了,露出来的皮肤已经都变成了粉色。他听话地坐在她面前,背靠着池壁。
席青尧用手梳了梳他火红的头发,很柔顺,轻柔的力道让白初岫抖了抖,他一个哆嗦,也不知道是疼还是怎样。
为了转移注意力,之前他觉得难以启齿的话突然就变得容易开口了,“其实订婚是假的。”
“嗯?什么假的?”席青尧手上编着辫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初岫仰头,漫天的星河就落进了他清亮的眼里,“我说订婚是假的。虽然我和阿清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但朋友又怎么有夫妻来得关系紧密?若要得到羽族的支持,条件便是拿妖后之位来换。”
“于是我跟阿清便约好一起做这场戏,我们只是订婚,婚期会无限期的推迟。等到我的势力稳固之后,再取消婚约。”
以前他和涂清人只是口头约定的娃娃亲,后来他们长大后都不满意这场婚事便想要作罢。可自他母亲也随父亲去了以后,妖族人心浮动。涂清人觉得不能在这关头解除婚约,所以就有了之前她反悔的事。
而这次白涂又逃得不知所踪,势必会再次卷土重来。白初岫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他要登上妖皇之位,统御群妖。而为了得到羽族的支持,他还是妥协了。
“原来是这样。”席青尧恍然大悟,她就说他们两个看着像是至交好友,没有半点男女之情的样子,怎么突然就传出了要订婚的消息。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废物?”白初岫突然出声,他双眼微阖,遮住了眼中的光亮,便显出几分沮丧失落的样子了。
席青尧不解:“怎么会?”
他凝眉,“我明明是妖族的太子殿下,是银龙族血脉,却要靠这样的手段才能把握大权。”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席青尧低头看着他,“你并不是废物,只是形势所逼罢了。”
上一任妖皇死的时候,他才刚破壳没多久。然后没过几百年,他的母后也去世了。一个失去双亲尚且年幼的太子,底下人不服管是很正常也很倒霉的事情。
席青尧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白初岫闻言一怔,愣愣地看着她。
灵石的光辉落了一点在她的身上,在她的眉眼,那是柔软且温柔的。
他心中突然就充斥了一股莫可名状的情绪。
然后席青尧泡在水里的右边小腿就突然被什么暖乎乎凉冰冰的东西给缠住了。暖的是血肉,凉的是皮肉。那东西缓缓缠动,带来一点粗粝的异样感。
“什么东西?”她低头看去,清透的水面下一点银白色的鳞片闪过。
“你怎么把尾巴露出来了?”席青尧奇道。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白初岫跟要煮熟了一样,原先淡淡的粉都被滴血般的红取代。此时那红就跟蔓延的烈火一样,烧上了头,还烧上了脸。同时,一股熟悉的香气散发了出来。
席青尧愣了一秒,立马捂住鼻子,从池边离开,“你又来!”她也红着脸道:“你要是这样,那我就不给你编了!”
白初岫根本就不敢出声,他只是局促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双眼水一般地润,跟要哭了一样。腮边的一缕火红碎发被水打湿后蜿蜒地贴在脸上,与眼下的银白妖纹交相辉映,跟落了残雪的梅枝一般,莫名的魅。
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自暴自弃地身子一沉,其余都埋在水下,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而他那双眼睛低垂下去,叫人看不清情绪,只有额角的龙鳞还在微微翕动。过了一会儿,水面上冒出了几个小泡泡,他闷闷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那你走吧。”
席青尧直到出了那片地界,才敢把捂住口鼻的手放下来,她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清冷的晚风总算是把那香气驱散了。
“你原来在这。”涂清人从石壁后拐出来,“等很久了吗?我刚去处理了一点事情。”
“没事。”席青尧有气无力地道。
涂清人见她反应不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地方,“你刚刚是从甘澧泉出来的?”
“对。”席青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把不久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你说他那是什么反应?古里古怪的。”
听完全过程的涂清人神色却是还要更加古怪,“你知道你刚刚那句话对妖族,特别是龙族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你怎么把裤子脱了?”
“哈?”席青尧初还没反应过来,等她顿悟之后,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红霎时间又上了头,她结结巴巴地道,“那,那他为什么要脱裤……啊呸……露尾巴?”
涂清人神色莫辨,声音清冷,“谁知道呢,可能是泡太久泡昏头了吧。”
“昏头崽”白初岫打了个喷嚏,懊恼地拍了一下水。
他刚刚都干了什么?!
都干了什么?!
被编了一半的辫子垂在了脸侧,白初岫摸了摸这编的歪七扭八的辫子,往事的回忆突然涌上心头。
脸上的红晕褪去,心上的热血也退去,他孤零零站在水中,神色纠结。他脑中浮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可因为两人太过相似的面容,他竟不知道他此时想起来的究竟是谁。
是鱼珠,还是……席青尧?
“席青尧……席青尧……”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念出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时候虽然有些陌生,但感觉不坏。
就在白初岫的喃喃低语落进水里的时候,他全然不知,荒境的入口迎来了数不清的不速之客。
他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唯恐天下不乱,却又被人一手制止,命令他们待在原地。
然后那强劲有力的双手,稍稍往前,便撕开了结界。